刚听到胤禛那句话的时候，胤礽是觉得有点荒唐的。

老八这么一个区区光头阿哥——噢，最近被封为了贝勒，那就算他光头贝勒吧——他能有什么大出息？

要老大以及老大背后的明珠，都要抢着笼络，再有本事，他配吗？

但转念一想，胤礽又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胤禛不是个爱胡说八道的，既然他能说出汗阿玛或许打算扶持老八和佟家绑在一起，跟自己、老大打擂台这种话来，必然有缘由。

若是有汗阿玛背后出手，老八被人另眼相待，也不是没可能。

思及此，太子那张白净的容长脸上阴沉之色愈发浓郁。

他声音冷硬，强忍怒意开口道：

“老四，你何出此言？汗阿玛要如何做，咱们做儿臣的可不能妄自揣度啊，说话要有根据！”

胤禛看了看太子，能感觉到对方现在的滔天怒火，心下叹息。

这位二哥，几岁上头就已经被立为皇太子，从小到大跟其他兄弟接受同样的教育，却日日都要读书习武不得一刻停歇。

不过他也不负康熙所望，哪怕在要求严苛的尚书房里也堪称文武双全，所有兄弟中，学问厉害的没他骑射强，弓马娴熟的又没他会读书，这恐怕让他们的汗阿玛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教育理念非常完美。

可要是一位太子合不合格，仅凭学问骑射就能判断……

那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胤禛觉得，太子起码得不那么喜怒无常，得有点城府，让人看不出情绪才好吧？否则要是臣子们看见他天天因为各种糟心事气得头冒青筋，谁心里不慌啊？

好在，胤禛已经具备丰富的对付胤礽脾气的经验。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臣弟自然不会信口开河，能说出此番话来，是因为今日之事……”

胤禛用了些春秋笔法，将不该透露的事情隐去，只一口咬定是自己想查江南之事，结果不小心拉了老八下水，而汗阿玛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得很。

太子久居东宫，不怎么爱去宫外闲逛，他也没时间，所以之前压根没听说归宁宴上发生的事情，甚至连汗阿玛恩典让八福晋随驾南巡都是初次听闻。

有这些事在前头铺垫，胤禛再一说汗阿玛特地让乌雅氏的人帮衬……

当了二十多年太子的胤礽，脑子里那根弦猛然就绷紧了。

果然……老四果然没有瞎说。

汗阿玛想做什么，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只要有心就能发现他表露出的对胤禩的看重。但问题是，以老八的出身背景，要是真的看重，压根就没必要给他这么多恩典，否则一个不好，只会捧杀。

皇子们都能发觉出来这刻意的“看重”，大臣们就感觉不到吗？

要是再拖一拖，恐怕，老八就真要被其他人给拉过去，甚至会让有心人直接扶持老八了。

等到胤禛说完，整个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太子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看看养心殿的方向，时而又将目光投向高高的宫墙外头，似乎是想透过这些重重朱墙，看清楚自己父亲和兄弟们在想什么做什么。

良久，胤礽终于开口道：

“也罢……”

“老八是个性子好的，从小我就觉着他性子比你们都软和，要是出身再好些，恐怕早就在兄弟间出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