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沙尘漫天。
策马疾驰在黄泥夯筑的官道上,李恪看着两旁遍地干裂的田亩,以及不时出现的逃荒人群,默默不语。
韩士忠道:“我原以为近年只是山陕两省气候反常,不意连北直隶一带也是如此,天灾频频,教百姓苦矣!”
想到前世明末清初时的小冰河期。
李恪也不禁的叹了口气,“过去两年的灾情倒也还罢了,百姓家里还有几分余粮,侄儿只怕再延续下去……”
韩士忠一声长叹。
北风烈烈,唯有沉闷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
正德七年,腊月十八。
巳时才过三刻。
神京城的广宁门已是热闹无比,各色车架和百姓们往来进出,旁边守门的兵卒或站或倚,被太阳晒得浑身发懒。
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却是数十名骑兵携着滚滚烟尘,往广宁们这里疾驰而来。
正是李恪、韩士忠一行。
自离开榆林镇后,众人一路风餐露宿,终于赶在年末封印之前到达神京。
抬头望一眼高耸的三层城楼,李恪不禁感慨莫名,“自幼时离去,迄今已然十余载,神京城还是这般雄壮!”
听罢,韩士忠笑道:“你小小年纪,怎的学起那些酸生腐儒来了?”
“叔父慎言。”
李恪笑道:“这里人多嘴杂的,方才叔父的话要是传出去,再被那些文臣听到了,少不得又得要上书弹劾。”
“随便他们去弹劾嘛,那帮文臣向来自诩清高,哪天要是不上书弹劾了,才是要出大问题呢,耍笔杆子的心都脏……”
说到上书弹劾,韩士忠可是深有感触。
话音未落。
便见到城门洞里头匆匆跑出来一个小黄门,朝众人恭声问道:“来的可是榆林镇总兵官韩士忠、韩大人?”
韩士忠颔首道:“正是本将。”
闻言,小黄门大喜道:“还请韩大人快快随我入宫,圣上已等候多时了!”
韩士忠恭声而应。
旋即吩咐前来迎接的管家领李恪去兵部,自己则是拨马直奔皇宫不提。
……
却说众人进了城。
才行不久,李恪忽然远远的瞧见一座高大牌楼,匾额上“宁荣街”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手上马鞭当即往那指了指。
还不待发声。
旁边的管家便笑道:“那条街是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地界,只是如今掌家的有点拎不清,难免就没落了下去。
想当年,贾家一门两国公,在京里是何等威风,牌楼下边每天车水马龙的,奈何子孙辈的太不成器,大好家业全嚯嚯了……”
李恪点了点头。
贾家这可不就是没落了么!
堂堂国公府当家人,一个考上进士的为情出了家;一个取名恩侯的不思报国,反而整日沉迷酒色、贪婪不检。
唯一在衙门里头当差的,居然是个荫封的户部员外郎。
还特么是二房!
重点是。
在花了力气还搭上了人情之后,贾家居然硬生生的把王子腾捧上了京营节度使的位子,那可是贾家在京中的根基!
装傻把自己装成了真傻子,贾代化、贾代善兄弟俩若是泉下有知,怕不是要连夜爬上来掐死那些个不肖子孙。
往牌楼那看了看。
李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咱们从宁荣街走,我看那里的行人倒还少些,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上个亲戚……”
“亲戚?”
那管家好奇问道:“恪大爷与贾家还有亲戚?”
“是门姨表亲。”
李恪道:“我母亲与荣国府故去的大太太是嫡亲的姊妹,只是两家久未走动,也不知生分了没有……”
那管家登时了然。
要不说,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
前边李恪话音才落,身后就陡然传来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前边的可是兴文表弟?”
李恪,??
赶忙转头回望。
一披着深青色斗篷的翩翩公子正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的锦帽华服,反衬的来人越发英俊洒脱、风流倜傥。
见李恪停住。
那人顿时又笑了起来,道:“三年多不见,表弟是长的越发高壮了,方才远远地瞧见,我还不大敢认呢!”
正是荣国府长房的唯一嫡子,贾琏-琏二爷。
李恪翻身下马。
先同贾琏互相见了礼,随后才笑着道:“三年多不见,琏二哥风采依旧。”
“我哪里有什么风采不风采的。”
贾琏也分外高兴,“你回京了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去城门口迎你,若不是今儿碰巧遇见,岂不是错过了?”
“表哥这话说差了。”
李恪笑道:“我此番是为袭职而来,且得在神京住上一段时日呢,就算今天遇不着,赶明儿我也得登门拜访姨父。”
贾琏恍然。
“前儿我还跟你嫂子说呢,姨太太的孝期都过了,却总不见你来京袭职,还以为许久不联系,表弟把我们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