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寿被众人挤兑之后,心头火起,但都是与他爵衔相当的勋贵,他也不好发作。只得不忿的心想,又不是他想住在东城,要不是他那位姐姐,也就是孝肃周皇后,去年才驾崩,他们周家怎么可能不如其他外戚那般富裕。
说起这位孝肃周皇后,乃是英宗的妃子,宪宗的生母,也是朱厚照的曾祖母。大明旧例,帝陵唯有帝后二人可以合葬。而对这位孝肃周皇后来说,一生之中唯一的夙愿就是死后能进入帝陵,为了能和英宗合葬,她不惜使出各种手段破坏祖制,最终如愿以偿在裕陵里造了三个墓穴,死后与英宗合葬进了裕陵,而也是因为此事多有犯忌,周皇后不想在史书上再多留下些骂名,故而一直平日里一直对家人管教的极为严格。
武勋这边在取笑周寿,文官那边也是分成了数个团体,几个上奏弹劾寿宁侯的官员聚在一起,讨论上朝之后的事情。
正谈论间,却见一位穿着青袍官服、绣着鹭鸶补子的官员,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这些人定睛一看,正是前日里刚被放出来的六品户部主事李梦阳。
正准备出声询问,却见李梦阳使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噤声,随后李梦阳低声道:“诸位不要声张,陛下让我来传几句话。”
众人大喜,自己等人当初上疏弹劾寿宁侯,只是揣测上意,没想到让他们真猜中了陛下的想法。
这种事,又能邀得清名,又能结得主识,实在是一举两得。
李梦阳继续说道:“陛下告诉诸位,今日朝会之上,诸位可以畅所欲言。
但毕竟从亲情上来说,寿宁侯还是太后的胞弟,如果随便一弹劾便处置了寿宁侯,传到太后的耳朵里,陛下也不好解释。
所以,待会弹劾寿宁侯一家的时候,诸位可一定要摆出一副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架势,这样陛下有理由去处罚寿宁侯等人,后宫的皇太后那里,也好有个交代。”
众人闻言之后,精神大振,如御史、给事中这些官员,大多是登科不久的年轻进士,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风闻政事”又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对他们来说,弹劾的措辞越激烈,抑或是因言获罪受到的惩罚越重,他们反倒会越赢得士林的称赞。
弹劾寿宁侯一家既是陛下的意思,自己又能在中获得名望,所以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就等着朝会开始大展拳脚。
看众人信心十足,李梦阳随即离开,找到自己在队列中的次序,对旁边的人说道:“不知兄长准备的如何?”
那人笑着说:“贤弟放心,今日我必把寿宁侯置于死地。”
“哦?兄长如此自信,可是又打探到些新的罪证?”
“贤弟猜的不错!昨日回家的路上,我凑巧碰见了寿宁侯的家仆亲属在四处递状子,因兹事体大,京师的衙门都不敢接,我就正好趁此机会,把这状子接下来了。”
“既然如此,那兄长就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待会可要拿出气势来啊!”
那人回道:“放心,我早看那些外戚不顺眼了,更何况有家父作后援鼎力支持,我也不怕寿宁侯他们报复。”
李梦阳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等着朝会开始。
如往常一般,三通鼓毕,禁军进宫,钟声响起,百官过桥,于奉天殿前站定,然后是一声鞭响,朱厚照出现,坐上金台上的御座,接着是鸿胪寺唱礼,百官一拜三叩、山呼万岁。
这流程一遍两遍朱厚照还觉着新鲜,第三遍开始就觉得十分无聊了。
好在是一切尽在掌握,今天要奏的事情,昨天已经把题本送到西苑让他过目了一遍,确定了今天不会有人搞事情,朱厚照感觉心情无比愉悦。
“咳!”一位身长七尺,年逾四十的人出列上前,待他站定,恭敬的说道:“臣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讲费宏有事要奏。”
费宏,江西铅山人,成化二十三年丁未科,费宏以二十岁的年龄豪取一甲第一名,成为明代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随后进入翰林院,弘治年间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朱厚照那几十位讲师之一。
“爱卿所奏何事?”朱厚照百无聊赖的演着这般定好的流程。
“臣等已拟好先皇尊谥议文,请陛下决断。”
“念!”
费宏清了清嗓子,朗声读到:“臣等会同公、侯、驸马、伯,五府、六部、都察院等衙门官等,伏惟大行皇帝以不世出之圣,操大一统之权,知孝为万善之原,故因亲立爱...故大行皇帝尊谥宜天锡之曰: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孝宗。臣等拜手稽首谨议。”
“孝宗敬皇帝!好!准了!”朱厚照说道。
随后又根据惯例,安排些公卿去祭祀天地、社稷、宗庙,朱祐樘的庙号谥号这事算是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