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池中王座上的虎先锋,却不惊讶,想来早已知道,更有可能就是他做的安排。
想得属实颇为周到,排场气度几近拉满。
而东郭狼,仍在侃侃而谈:“诸位同僚兴许都晓得,这人越是惶恐痛苦,肉质越是鲜美……”
莫诳语皱了皱眉,这才晓得为何初见那龙阳狐时,他吃个人也要那般大费周章了。
“而这肉痛,又怎抵得过心痛?”那东郭狼说着,已是极为熟稔地探出刀去,眼疾手快自那稚童肩头片下一块肉来。
稚童疼得抽搐,妇人满脸噙泪奋力挣扎,仿佛是要拼命,可终究是挣脱不开半点。
“瞧!”东郭狼举起那肉片,哈哈笑道:“有道是‘母子连心’,这般锥心之痛,岂不更是人间绝味?”
他得意洋洋将那肉摆放盘中,差使仆役先送与山君品尝。
自个儿则拿刀敲着砧板,嬉笑不已。
“似这般眼见至亲被刀刀凌迟,伤在子身,痛在母心,交相辉映味绝天下哩!”
“人间厨子,出了些‘活叫驴’、‘三吱儿’之类的菜式,某家这人脍,想必也不遑多让吧?”
群妖众鬼齐声欢喝:“彩!”
却不料。
“说得比唱得好听,就你这三脚猫的刀工,许是几刀下去这小鬼就死球了,还吃个屁?”
有人冷不丁抬起了杠。
“谁?!”东郭狼愤然四顾,“某家下厨三十五载,足以比肩人间名厨,刀工更是一等一的,不割足九百九十九刀,只余下副骷髅架子,食材断不可能咽气!”
“哪个不信,上来比划比划?”
那声音又道:“若真刀工了得,架锅烧汤作甚?怕不是几刀下去人死了,干脆丢进锅里囫囵一煮便作数吧?”
“嘿呀你妈了个巴子的!”东郭狼急了,也听清声音是从哪儿来,便直直向那独一座看去,“我这汤是用来煮制心肝大骨的,你懂个锤子!兀那小子伶牙利嘴,可是光说不练假把式?”
他将厨刀狠狠砍在菜墩上,将手一摊,“要不你来?”
“好说!”莫诳语嗙的一下拍桌而起,拿起酒壶走上前去,眼瞅着还真要越俎代庖了。
东郭狼当时就愣了。
说归说,若真随便让人上来坏了食材,那可不好交差的。
遂又转头看向主顾山君。
没成想,山君好整以暇,笑得玩味,挑了挑眉示意他不用多说。
东郭狼便不好开口了,老实让出身来。
莫诳语走到案台前,将手一挑便拔出了厨刀,而后走向那对母子。
走到锅边时,他瞥了眼浓汤里上下浮动的香料。
顿时便笑了,指着那汤道:“喏!刀工稀烂便也罢了,这汤头都煮得不对,你自个儿过来瞧瞧。”
“怎就不对了?”东郭狼最听不得这些,急忙上前去。
莫诳语抱起手来,努嘴往那白汤示意,“这里头,显然欠了一味佐料。”
“哈?”东郭狼不信,探头去看锅里,“怎么可……”
话未说完,头伸一半。
莫诳语陡然动了!
左手窜出攥住东郭狼头顶毛发,扯得他脖子一仰。
而后右手厨刀斜上,戳纸也似轻易刺进对方侧颈!
“那自然,是少了你这大好狼头啊……”
刹那间,现场寂静如死。
莫诳语沉眉眯眼,手上一下一下动作,将那脖颈缓缓豁开。
红汁喷涌洒在汤里,将其晕染成腻人的粉色。
不一时,那脑袋被莫诳语拆下,又随手扔在了锅里。
他扬起手中鲜血淋漓的厨刀,哈哈大笑。
“诸位,似这般,汤头才叫鲜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