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
大雨落在成王黑袍之上,任凭雨水淌在脸上,他一直保持微微欠身姿势,远望着离去的老人。
哪怕大雨如瓢泼,老人周身却仍旧不染上星点。
直到完全看不清身影,成王这才微微起身,接过邵南安准备好的毛巾,吞咽口滚烫的姜汤。
他面色微愠,眼眸如同湖泊般深遂。
“今夜之事,不要跟任何人谈起。”
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径直走回府内。
路过厢房院子时,成王停下脚步,望着无数雨帘,开口道:“南安,替我修书一封给圣上,就说不必查了。”
邵南安内心一紧,拳头攥成一团,半天没有回话。
“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可是...”邵南安叹了口气,愤懑点头:“好,我马上去。”
院庭中空无一人,成王伸出手,冰冷的雨水胡乱拍打在手臂上,喃喃自语道:“夫子的脾气倒是好了许多”
多年前,他曾见过夫子一面。那是在皇兄登基过后,夫子踏风而来,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启文帝一个巴掌。
皇家中杀亲夺位在正常不过,夫子不会管,也不屑管。
只是启文帝做了一件糊涂事,他开始杀人,篡改史料,想要知道这些事的人永远闭上嘴。
宫里和民间留了很多血,剩下的人也闭口不谈这段往事。
夫子一怒,山河失色。
宫中高手万千,阵法无数,但夫子还是来了,留下了一个巴掌。
不杀人,也不折磨,甚至这巴掌都是没有多少力度。
但却没有人有法子杀死,伤到,甚至是留住夫子。
宫中确有先辈留下的惊神阵,威力足以诛杀九境巅峰的修士。
可惜的是,阵法每次所启需要百年时间恢复,失了这阵法,大虞京都也失去了最后的屏障。
最重要的是,孤身一人,夜闯入皇宫的夫子,体内气势正旺,隐约在九境巅峰波动,没有人能保证惊神阵能杀死他。
成王莞尔一笑,满眼都是当年躲在母妃怀里的自己。
他眯着眼睛,自顾自说道:“如今已几十年过去,夫子元气却比当年更加精纯了。”
“难道,已经越过九境?”
九境之上,便是飞升开天门。
他没敢再细想,想起今夜夫子留给他的一句话。
“大虞不可乱。”
成王摄政数年,好不容易稳定下大虞天下。
他自己对今晚的行刺的主谋,隐约有几分猜想。
那几乎都是朝堂中顶梁般人物,亦或者乃是皇族血亲。
若真彻查起来,大虞必乱,天下狼烟又起,苦得还是普通人。
看似平静的大虞,底下却蕴含着无数波澜,稍微搅动,便又是一滩浑水。
雨逐渐小了,隐约能看见一抹亮光升起。
成王揉着眉心,回了书房,写了一封信给华国留。
夫子说天下不能乱,那这笔帐便只能先记下了。
连夜忙碌,成王没有合上过眼睛,他有些疲惫,整个人跃入温池中,泡了个舒服澡。
......
夏涵被放了出来。
道家师兄妹,准备回龙虎山。
道家弟子极少云游,他们也要抓紧回去。
临行前楚玲给了她一枚玉佩,再三叮嘱,若是出了京都,可一定要来龙虎山看看。
夏涵满脸疑惑,自己与他们二人不过萍水之情,怎么会给了这么块玉佩。
而且,许怀义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透着一股奇怪。
有些不屑,又有些愤恼。
楚玲没有明说的是,自己这痴迷武道的师兄已经把她当成假想敌。
若是夏涵不来次龙虎山,堂堂正正败在他的手下。
恐怕会成为许怀义修道成圣的心魔。
九言和尚倒是不打算回云海寺。
他打算在京都寻个寺庙,看看俗世,或许能多生出些感悟,对自己的佛道也是大有裨益。
夏涵给其推荐了数间佛堂,至于选择便看九言自己的。
她去了一趟燕郊弄堂,刚推开门,便发现已是人去屋空。
夏涵正想痛骂几句这群人的无信,便看见院子中的石头下压着袋银子。
她掂量下分量,摇晃着发出悦耳的清脆声,无数碎银铜板落了一地。
仔细数着,分文未差。
“倒是没在天下会看见他们,难不成是我判断有误?”
她撇了撇嘴,将那张欠条丢入火炭之中。
夏涵回了皇宫,躺在翠玉屏的床上,一股睡意逐渐涌来。
她隐约听见鸣翠在隔壁抱怨的声音。
看来这日子仅有的乐子又要回来。
她这般想着,嘴角露出抹笑意,沉沉睡去。
一月之后。
成王遇刺之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已经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虽说明面上没有大事情发生,但成王也顺水推舟,给圣上求了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