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街边,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披着件法兰绒大衣,拄着柄漆黑的拐杖,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幕
此人是……伊藤忠信?!
原来如此!
如同一道闪电划破迷雾,支离破碎的线索瞬间全部拼凑了起来。
下一秒,熟悉的寒冷和寂静席卷而来,将顾云的意识彻底吞没。
与此同时。
距离爆炸发生的地方,大概两三百米的钟楼顶上。
金边眼镜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望远镜。
“叹什么气,你不是早就料到了么?”
身后巨大铜钟的阴影里,传来一句简短的询问。
“老子是心疼那些军火,”金边眼镜弹过去一支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支,“废了好大功夫才弄进城,这下全白瞎了。”
“黑市上能按十倍价格卖掉。”
“你懂个卵,钱有屁用,人才是最要紧的。”
“教导队的好汉你嫌一股老兵油子气,军训团的大学生你嫌嫩的慌,咋就认准了这个乳臭未干小丫头?看上她了?”
“扯尼玛的淡呢!”金边眼镜一口浓痰吐了过去,“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咋懂?都是拿枪打鬼子,有啥区别?”
“有人天生适合冲锋在前,有人天生适合出谋划策,”金边眼镜说着,又叹了口气,“而这丫头,天生就适合干我这行。”
“你咋还会看相了呢?”
“作战部署你看了吧?那丫头弄来的。”
“啥?!”
“算了,人都死了,扯这些干嘛,”金边眼镜掐灭了烟,“我去放个水。”
“等会等会,那人家是咱们鹤城军的大功臣啊,你咋见死不救呢?”
“我劝了,劝不动,”金边眼镜摇摇头,“这丫头啥都好,就是有点婆婆妈妈。”
“跑回去有啥用,还不是个死。”
“无论啥时候,任务都是第一位的,为了完成任务,爹娘都能舍,何况一帮刚认识的学生。”
金边眼镜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忽然停了下来。
“你弄啥?”
“你上邪路了,我离你远点,”那个声音顿了顿,“省得哪天,莫名其妙就被你给舍了。”
“瞎说八道,我那是打个比方,”金边眼镜笑骂一句,忽然反应过来。
“你狗曰的占我便宜?!”
北地的风卷起了地上的烟灰,也吹散了两人毫无营养的脏话。
这风吹过楼顶的大钟,一路往前,往前。
打碎了正午的炊烟,推起了后海的涟漪,最终撞在了百米远处,挂着“友利饭店”招牌的三层楼上。
铁质招牌嘎吱作响,招牌下的窗扉砰砰乱晃,轻薄的纱帘随风飘动,隐约露出了里面一对正在搏斗的男女。
“已故!”
男子忽然昂头呼喊,显然已在这场作战中赢得了胜利,光头都泛着红光。
砰!
一声枪响,子弹从铜钟的阴影中飞出,准确地掀飞了那块泛红的头盖骨。
金边眼镜观察片刻,淡淡地说了句:“确认击毙。”
“女的呢?”
“自己人。”
“末帝那孙子呢?”
“女人会处理。”
“那回家?”
“回家。”
“好容易来次北平,我想吃卤煮火烧。”
“滚!”金边眼镜擂了他一拳,然后从兜里摸出块银元,弹指丢了过去,“你自己去吧。”
“那你呢?”
“我去收尸,”金边眼镜叹道,“要不是这帮学生把那俩鬼子引走,咱们也没这么轻易得手,不能放着不管。”
“要不,我把那俩鬼子也给做了吧。”
“一个是南铁别动组组长,一个是共荣会的头头,想弄他俩,几乎没可能。”
金边眼镜嘬了嘬牙花,神情忽然一凛。
“坏了!老子上当了!”
只见那扇木质的窗扉忽然敞开,一个方才不着寸缕,此时却穿着男装的女子,被人一把推了出来。
她惊恐地叫喊着什么,然后重重摔在楼下,脖颈歪成一个扭曲的角度。
殷红的鲜血,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