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船长!”小屁孩看来是有些兴奋过度,听了两个月草帽小子的故事,现在满脑子都想出海。
零丁洋的水文十分复杂,葡萄牙人在澳门经营了半个多世纪都没有摸清。直到现在,没有疍民引水员的领航,他们都出不了外海。好在疍家艇操控灵便,航速又慢,只要船头有人探礁,不碰上大风浪或者大漩涡就没事。
太阳升起又落下,整整一天过去,一行人在第二天晚上到达西海岸附近的淇澳岛,在岛上生起火来过了一夜。
石家父女从没有到过濠镜,只能用一路向西,然后顺着海岸线南下的笨方法。辨认濠镜则只能靠林海了,他宣称自己回乡时曾路过那里。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小艇继续沿曲折的海岸线向南前行。大约正午时分远远看到一座狭长的半岛,从东北方向斜斜插进西南海中。半岛北部有一道窄窄的沙堤与陆地相连,一座城楼矗立在沙堤的咽喉处。
林海让小艇稍稍移近,目测那沙堤长约四里,宽不到半里。沙堤上的城楼是中国古代常见的闸门式,楼高三层,门楣上的石碑刻有“关闸门”三个大字,城上有几名执矛而立的兵勇。
他曾在四百年后的澳门民政总署大楼里见过这块石碑,于是指着那狭长半岛道:“濠镜就在那里,我们继续往南走,找地方上岸。”
得亏是这块碑,否则林海还真认不出此时的澳门半岛。后世的澳门历经了四百年泥沙沉积,尤其是近一个世纪的人工填海,半岛面积足足增大了三倍,地貌早已面目全非。
在一处可以登陆的小港湾停好船后,林海和珠娘上了岸,留下石五四和七仔看船。穿过半岛东北部的望厦村,两人又步行了一炷香功夫,终于来到了澳门葡城的北城墙下。
这道城墙西起海滨至沙梨头,复又向东南折至大三巴炮台,而后向东到葡城东北端的水坑尾城门,再向南折往后世的南湾人工湖一带。
城墙最早修建于隆庆三年,万历年间曾两度被明朝地方政府拆除。万历四十五年,葡萄牙人祭出屡试不爽的贿赂大法,换取广东官员的默认,第三次修起了北段城墙。
五年后的天启二年,荷英联合舰队进逼澳门,就在离望厦村不远的?狗环登陆,自北向南攻向澳门葡城。此战过后,原本拖拖拉拉的城墙施工进度大大加快,一年之内就彻底完工了。
林海两人沿城墙东行片刻,很快就来到了水坑尾城门,城头圣若昂炮台上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北方,这座炮台刚修建不久,看上去很新。
说来也巧,天启二年那场葡荷澳门之战,刚巧是纪念圣徒若昂·巴蒂斯塔的节日,来自意大利的耶稣会神父罗奥侥幸开炮击中了荷兰人的火药桶,葡萄牙人这才反败为胜。这之后,澳门葡人就把圣若昂奉为了城市保护神。
两年多过去,硝烟早已散尽,此时的水坑尾城门看不到一丝紧张气氛。澳门葡人的敌人来自海上,海上没有预警时这座城门是常开的。毕竟澳门只是一座贸易城市,市民的生活所需完全依赖于附近的华人。
沙堤上的关闸每月开启六次,每次开启的时候,都会有大批货郎挑着担子涌入半岛,兜售各类生活用品。当然,关闸以南也有两个华人村落,望厦的农民和沙梨头的疍民就生活在半岛上,随时都可以进城售卖粮食、蔬菜和水产。
林海从苟司吏身上搜刮的银子足足有十多两,他昨晚已和珠娘商量好,到了濠镜就去城里租个房,不再过以船为家的生活。
眼看城门无人值守,林海高兴地对珠娘道:“总算到了,我们就在这城里寻个住处吧。”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两人并肩走进了这座葡萄牙人口中的天主圣名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