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人看向周邦昌,“小子!别说我以大欺小,先让你一招,你若能伤了我,我便放了你。”
白霞寨之人俱都往后退开,让出场地,好让周邦昌尽情发挥。
周邦昌问道:“阁下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你就算不是燕赤霞的徒弟,也一定是他的亲近之人,不然,你们在婺州怎么会避开他人,单独谈话?何况,你在婺州剑斩将成真龙的黑龙王,如此威力的剑术,教你的人除了燕赤霞还能是谁!”
紫袍人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
周邦昌心下暗想,这紫袍人貌似并不是为了比试剑术而来的,有一种绑匪绑架人质好要赎金的感觉。
不过人家都打上门了,总不能束手就擒,无奈道:“那就请前辈指教了。”
周邦昌飞身而起,白虹剑剑光一闪,声未至而剑已至。
“早料到你会出这招。”
紫袍人左手一卷,卷起地上碎剑,化作剑雨纷飞冲去。
漫天的剑雨不仅将剑光寸寸削减,还有余力直冲周邦昌本人而来。
周邦昌在马车前方两丈多远的地方落地,挥剑格挡,剑雨打在剑身之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当当连绵不绝。
明明只有数十块的碎剑,却好似有数百柄剑在对他出剑,数百位剑客在对他出招一样。
一剑才被挡下,一剑又来,一招尚未出尽,新招已出。
对方知晓白虹剑的音爆之威,剑雨层层叠叠,一层被震开,还有一层,一圈被炸开,还有一圈。
飞出来的碎剑在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剑意操控再度飞回,宛若一场大雨绵绵无尽。
紫袍人笑道:“小子,我还未出杀招,你只是被剑网所困,没有性命之忧,你要是现在喊救命,把燕赤霞叫出来,我还能放你一马,你要是不叫,那我可就要出杀招了。”
周邦昌现在确认了,这位紫袍人拦下自己等人,就是为了把自己等人当做人质好去威胁燕赤霞出面的。
只是不知道他和燕赤霞什么仇什么怨,仅凭一个自己等人和燕赤霞曾经有过私下谈话的消息,就迫不及待来抓人。
周邦昌自然是不会叫的。
但他的沉默不语让紫袍人略有不满,碎剑剑雨的进攻速度陡然加快。
如果说之前只能算是一场大雨,那么现在就如同一场暴雨。
周邦昌开始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用尽全力也接不住所有的攻击,眼睛开始慢慢看不清攻击的轨迹,耳边的风声一道盖过一道,划出一道道的血痕,血液开始一滴滴地滴落在地面上。
紫袍人并不想伤他的性命,只想用满身的痛楚折磨他。
衣袍被片片撕裂,露出内部的肉体。
紧接着皮肤也被割破,一笔笔的血色开始往他身上涂抹,虽没有抽筋挫骨,却是准备要将他整张皮给活生生剥下来。
这是比那千刀万剐还要强上数倍的酷刑。
“你还不叫救命?叫了,燕赤霞马上就会来救你!不然,你这张皮就不要想要了!”
周邦昌依旧沉默,他在感受这种痛楚,他想要再次发出震雷一击,但他的怒意不够。
面对黑龙王,他怒意满满,或者说,他在黑龙王当着自己的面吞掉小公主的那一刻起,怒意就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神魂。
这种怒意是,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的怒,是下士对上君的怒,是对肆意草菅人命之人的愤怒。
但对紫袍人,他没有那种怒意,他发不出当初饱含怒意的一剑。
现在他感受到的是一股恐惧,一股对方完全针对自己,将自己逼到死角的恐惧,这是技不如人的压制,他毕竟只练了半个月的剑术而已,在回忆之中学会的李太白青莲剑法也终究只是回忆,还没有完全转化成他自己的东西。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一招,李太白的剑法之中,就有一招很适合这个时候。
那是防守反击的一招。
格挡的同时,亦是蓄力之刻。
但他的恐惧不够,即便是这种比千刀万剐还要残酷痛苦的东西正在自己身上肆虐,他依旧感觉自己不够恐惧,不够压力挥出那一剑。
那位陈师兄给紫袍人出主意道:“我看这小子红颜颇多,不如把他马车上的那几个女人都带下来,脱光了衣服,看他叫不叫。”
紫袍人点头了。
陈师兄带着白霞寨的人往马车靠近,就要对聂小倩等人动手。
周邦昌的脚步不自觉地偏移既定的路线,反应慢了半拍,一枚碎剑刃刺入了他的后腰,几乎完全没入。
他终于知道自己最恐惧的是什么东西了,不是自己的荣辱,也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人的生死荣辱,是我爱之人的生死荣辱!
他要挥出这一剑,挥出这一剑挡下陈师兄的脚步,挡下白霞寨逐渐逼近聂小倩的脚步。
挥剑。
决浮云。
诸侯,尽西来!
原本在紫袍人剑意操控下的碎剑,全然被击破。
如同曾经天下无敌的秦国,被信陵君率领的五国联军,压制在函谷关内不得抬头一样,看似最为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是另一场辉煌的起点。
信陵君最后的辉煌,秦始皇最初的起点,秦与六国之间的战略态势将在这个时刻之后彻底逆转。
并且,终结轮回,定鼎天下!
这是沉默的一剑,无声无息。
陈师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注视,一股让他战栗的注视,一股让他如坐针毡的注视。
夜间的徐徐凉风吹在他身上,竟让他这个修行之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仿佛回到了修行之前他还是个凡人行走在山间的时候。
云层越来越厚,将月光和星光都遮住,灯柱上的火焰在夜风吹拂下摇摆不定,光芒越来越黯淡,那马车,灯火以及周围的人,好像也都被那乌云遮住了一样。
黑暗笼罩住了他,四周寂静的有些可怕,寂静得好像天与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一道雷电刺破云层,没有声息。
他知道,响雷总是先被眼睛看到,而后才会听到轰隆的雷声。
乌云遮月,雷电闪烁。
接着,应该要下雨了。
要快些跑才行,找个避雨的地方。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但是随即又觉得奇怪,不就是下雨吗?为什么要躲?我已经是修行者了,根本就不畏风雨。
哗啦啦,雨点从天上掉下来,反射着雷电的光芒。
随即,他看到了一滴雨点,一滴锋利而又单薄的雨点。
该死!
那不是雨点!
那是碎剑刃!
此刻他又想跑了,但他的腿却纹丝不动,不是他被定住了,而是那一滴雨点已经落在了他的心口,深深地嵌在体内,一滴血沿着锋刃边缘落下,落在双脚之间。
此时,他才终于听见那一道轰隆声响,却不是惊雷,而是剑吟。
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倒下,被乌云所遮掩。
和他同时倒下的,还有他的两位师兄,以及在场的所有白霞寨之人。
紫袍人看着顶在自己胸口前的那一剑,惊讶道:“这一剑我从未见燕赤霞施展过。”
“对,因为这不是他的剑法。”
“这招叫什么名字?”
“秦王扫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