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一直持续到下午,双方虽然都有所损伤,但后金方面明显没有伤筋动骨,反观明军已经显露颓势,人数不断减少。
漆黑的乌鸦立在枝头,眨动着红彤彤的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奋力厮杀的双方。
它们正准备享受一番可口美食。
有些甚至连人都不怕,飞扑至尸体之上,用鸟喙叼啄起血肉,被打扰后惊起一地黑羽。
浓厚的白雾不知不觉间自山林当中升起,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挡在眼前,能见度变低,后金率先停止攻势,得以喘息的明军快速朝军营赶去。
“那牛鼻子还没把火器弄好吗?!”
王宣双目通红,兽吞连环锁子甲上尽是刀痕,虎吞肩甲早已丢了一只,长发凌乱,兜帽不知去了哪里。
赵梦璘同样不堪,长刀都砍卷了几柄,他手臂上有着一条极长伤疤,虽被绷带包裹,可仍旧不断渗血。
参将柴国栋断了一只腿,咬着牙窝在地上,游记王浩、张大纪早已战死,头颅正被后金军插在枪矛上耀武扬威。
两万多名明军十不存一,此刻还在军营里面的仅剩一千多人!
且这些大多数都是再等待火器修复完毕的火铳兵,步兵骑兵早已被后金屠个干净。
闫三树嘴角干涸,胸膛上向前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四肢同样有着密密麻麻的割伤,一只耳朵已经被砍掉,脸上尽是干涸血迹。
他时不时望向军营门口,可牵挂的青年始终没有出现。
陆文昭脸色灰败,嘴角止不住颤抖,整个人宛若从血浆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等不了了,现在大雾又起,如果后金突袭军营,依靠人数优势,我们根本扛不住!”
赵梦璘伸手拿起长刀,遂发现刀刃早已倒卷,只能丢在地上,拔出插在同袍尸体上的长矛,用力挥了挥。
他已心存死志,定要再杀几个后金鞑子,才能解心头之恨。
“报——!”
缺了一只手的传令官快速跑来,半跪在地上慌张说道:
“张高功已将所有火器恢复完毕,即刻便能装备在火铳兵身上。”
“好!”
王宣猛地站起,双眼迸发出灼灼光亮,大手一挥:
“传令,所有火铳军整理装备,把那群鞑子给老子全部射死!”
嘈杂声响从军营各处传来,身背鸟铳的士兵位列前方,身侧是三名抬着虎蹲炮的同僚,三眼铳放置在缝隙当中,弓兵位列最后,所有明军严阵以待。
“弦!”
身披兽吞连环锁子甲的王宣,抬臂竖起长刀。
鸟铳方阵整齐抬枪,靠于肩头位置,侧脸死死压住枪柄,弓兵高举铁脊弓,黝黑的箭镞直指天空。
“望!”
火铳上膛声不绝入耳,三钱重的铅弹被装填进虎蹲炮中,钢钎深深陷阱地面,连弦声瞬间响起,一张张满月大弓蕴含恐怖的爆发力。
“灭!”
黑云突现,数以千计的箭矢飞向空中,白烟乍现,火器迸发的光芒照亮浓雾。
可出人意料的是效果却微乎其微,甚至连任何倒地声、惨叫声都没有传来,浓雾当中的后金兵好像全都失去了踪影。
正当王宣疑惑之际,无数黑压压的箭矢袭来,位于前方的鸟铳兵顿时被扎成刺猬。
他本人同样身中数箭,仓皇倒在地上,刚抬头就看见一朵乌云压顶。
不,那不是乌云,而是比刚才还多的箭矢!
“全军听令,朝亮光处射箭!”
满洲语不断在浓雾中响起,所有箭矢朝一个方向射去。
军中懂得满洲语的通译,顿时脸色大变,急忙跑到赵梦璘身边,原封不动把话传递过去。
“坏了!”
赵梦璘大呼不好,后金这是打算利用他们火器所产生的亮度,判断位置所在,反过来进攻!
赵梦璘欲将消息传递出去,可下一轮齐射已经准备完毕,之前王宣更是命令士兵,点燃火把以示照明。
原本大好的形势,忽然急转直下。
后金依仗着浓雾隐藏踪迹,不断对光亮处进行射击,将弓箭的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
反观明军一方,虽然有完好无损的火器装备,但迸发的亮光却会暴露位置,打不到敌人不说还会被反过来偷袭。
一时间死伤者无数,遍地尽是哀嚎声。
“大人,在这样下去,大家会撑不住的!”
陆文昭躲过流矢,快速将王宣拉了回来,长刀连连砍飞几只箭矢,肩头却冷不丁被击中。
“那你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取胜?!”
王宣满脸血污,身上倒插着几支箭羽,最深的一处位于腹部,已经穿透锁子甲,狠狠钉在内脏当中。
陆文昭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他们要是全灭,身在吉林崖下方的杜松就会更加危机。
几万人的生命,割草一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