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不见了,那笼罩在村子上方的法阵也不见了。
村外,还是一片干涸,地里的庄稼都枯萎了,村子里的地则因昨晚的那场雨而变得泥泞。她踩在泥上,往村子里走,喊着:“师父。”没有人回答。
村子里的房子,好多房顶都被掀没了,顶房的草棚和瓦飞得到处都是,像被大风刮过,许多院墙都倒了,屋子里的桌椅板凳也被卷到了屋外,碎成碎块,散落得到处都是。
原本热闹繁华的滩涂村,一夜之间,毁得不成样子。
她走到晒谷场,眼前的景象让她停下了步子。
那些死去的村民们不见了,他们的衣服保持着穿戴的模样留在地上,衣服里裹着白色的灰烬,刚好拼出一个人形。
那是死去的村民们尸体被化成了灰,从他们的衣服和骨灰的形状,还能看出他们被焚烧时倒地的姿势。
她从他们的衣服,还能看出他们的体形,还能认出其中好些人。
龙池不想哭,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鼻尖的酸楚不断地往上涌,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她忍不住。她大声喊着:“师父!”她师父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
她想着自己往前走就能见到师父背着剑沉默地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村子,然后告诉她,走吧,带着她去找星月宗的人,为村民们报仇。
她往前走了没多远,忽然看见葫芦井旁有人,是太平观的道士,还有跪坐在地上的玉璇道长。
他们极其诡异的沉默安静。
龙池的心里有点发毛。
她走过去,便见道士们扭头朝她看来。
是活人!
她暗松口气,问:“你们看到我师父了吗?”她话音刚落,便见到玉璇道长的脸上有泪,在玉璇道长的身前有一堆衣服,衣服里裹着白灰,像是人的骨灰。那衣服是她师父穿的衣服,她一眼认出自己师父的腰带和挂在腰带上的玉饰。那块玉,师父从来不离身。
龙池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想,说不定是她师父诈死呢,毕竟,没见着师父的剑。她问:“我师父的剑呢?”
玉璇道长的声音响起:“填了阵眼了,就在井里。”她的眼里犹带着水汽,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站起身,视线落在龙池缠在手腕上挂着的物件上。
那是块泛着蒙蒙微光的似白玉般的玉璧,约有半掌大,龙头鱼身,散发着苍莽古朴的气息。玉璧上表面凹凸不平似刻满了肉眼不可辩识的符纹状东西。
玉璇道长淡淡地扫了眼玉璧便将视线挪开,状似并不在意,也没有阻止龙池往葫芦井里跳。
龙池跳进葫芦井中,便见水底有光,她定睛看去,便见之前龙青拿的那个墨绿色的玉盘沉在水底,泛着符纹的微光自它散发出来,弥漫了整口井。她师父的剑悬在井中,正好是在葫芦井的半腰处。她想要游过去拔剑,但有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她。
她拼命地往下游,但无论怎样都靠近不了。
过了一会儿,玉璇道长下了水,强行把她从井里带了出来。
龙池浑身湿透地瘫坐在井边,看向玉璇道长,问:“我师父没死,对不对?”
玉璇道长看了眼龙池,把她手腕上的玉璧解下来,挂在龙池的脖子上,紧了紧龙池那破破烂烂的衣领,把玉璧遮上。她说:“这东西有个名字,叫鱼龙符,是龙门宗的掌门信物。传说,它需要以龙血激活,能开启龙门。谁若能进入龙门就能脱胎换骨,鲤鱼化龙。你师父隐姓埋名在滩涂村这么多年,就是想要找到真龙的埋骨处,取得龙血。”
“龙是神物,即使身死,龙血也不会散。据说,它是金色的,浑圆状,能遁能隐,难觅其踪。龙血与龙气,相伴相生。”
龙池再次问:“玉璇师父,我师父是不是没有死?他那么厉害,他不会死。”
玉璇没理龙池,只盯着三途道长的衣服和衣服里包裹的那些骨灰,说:“替你师父收敛了吧。他有个女儿,叫南离九,住在幽冥州无妄城的玄女宫,不过,玄女宫在十八年前就被灭了门。宫主也就是你师娘,死于灭门之战中,玄女宫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她的话音顿了顿,说:“南离九还活着,就在玄女宫里,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她。”
她说完,起身,将视线从三途道长的衣物和骨灰上挪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龙池看着玉璇道长的背影,只觉那背影格外萧瑟,比这破败的村子还要萧瑟。
她又看向自家师父的骨灰,她就不明白,她师父有那么重的师门重担在肩上,为什么就不跑!明明是可以跑掉的!
龙池只觉眼睛发胀,腮帮子发酸,喉喉被堵得慌。她不想哭,真的,她半点都不想哭。
她回来的路上,都还帮别人打僵尸来着。
她回来了,师父怎么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