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削藩,如一把刀悬在各位藩王头顶,不想引颈受戮,就只能先一步,斩掉头顶那把刀。
齐王赢了,需要一个具有影响力的人来认同他,好让天下归心,所以才会把这个机会给大儒房孝直。
而房孝直一心忠君,不肯就范,所以沦为阶下囚。
宋广濂奉命来劝,房孝直仍旧不屈。
这么看,两人都没错。
他们各为其主,所以看到的路不同。
“写下即位诏书,你的家人,今上会网开一面。”
宋广濂不想再和房孝直废话。
房孝直性情刚烈,宁死不屈。
他的家人,必定被他连累。
不如坦诚相告,说不定他会看在家人的份上,放下执念。
建宁皇帝时期已经过去,他如今耿耿于怀,不过浪费时间。
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房孝直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流了出来,样子比刚才初见时,狰狞不少。
“好!”
笑完,他中气十足的回应了宋广濂一个字。
宋广濂暗自松了口气。
房孝直虽然迂腐,到底还是重视家人。
他再次道:“我去取些水来。”
“不用!”
房孝直朝宋广濂挥手。
面朝墙壁,猛然用头撞了上去,瞬间头破血流,半边脸颊染上猩红。
陈情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却不敢回头。
齐王告诉他:“听,用心听。”
这位齐王,手段残忍,性格乖戾,自从经历削藩之后,再也不相信身边的人。
安排了无数暗卫,埋伏各个地方,监听亲信所为。
陈情是他的亲兵。
所以他不能妄动。
这可是会丢性命的事。
也不知道在这里面死了,自己的世界会不会死,还是保守点好。
“远正,你这是何意。”
显然,宋广濂被房孝直这一举动吓到了。
房孝直把头顶的血,抹到砚台里,道:“磨墨!”
不等宋广濂震惊,房孝直已经舒了广袖,执起笔。
他看了一眼房孝直一直冒血的伤口,叹了口气,拿起墨锭研磨。
很快,一汪染血的墨汁磨了出来。
润满笔尖。
房孝直在明黄锦帛上奋笔疾书。
不过几息时间,房孝直已经写好,笑眯眯地拿给宋广濂看。
宋广濂一看,登时双目赤红如灌了血水一般。
明黄锦帛之上,红黑墨痕依旧交汇出四个大逆不道的字。
齐贼篡位!
“房孝直!”
宋广濂咬牙切齿。
房孝直却已经拿起碟中青团,默默吃起来,也不看宋广濂,沉声幽幽道:“我不负他们,他们也不会负我。”
若我是天下读书人的脊梁。
那我,绝对不能弯!
“你!”
宋广濂气得抓心挠肝,满脸通红。
他知道,房孝直被赐死之事已无力回天。
拿起明黄锦帛,拂袖而去。
“宋长风!”
临出牢门前。
房孝直叫住了宋广濂。
宋广濂回头。
房孝直盘膝坐在牢房光亮处,额头上的血还在流淌,脸颊有一半五官被猩红覆盖。
让他的脸看起来,阴厉可怖。
他拿起最后一枚青团,塞进嘴里,笑了笑,道:“这青团很好吃,明年给我多放点,我家幺儿,喜欢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