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蒙惊喜地叫道:“真的么,长老?我阿兄他真的可以不去吗?”
蒙荐微笑着点了点头,目视着蒙仲说道:“仲儿乃是夫子的得意弟子,岂能叫他赴战场?”
得到长老的证实,蒙更加欢喜,摇晃着母亲的手臂欢喜地说道:“娘,您听到了吗?长老说阿兄可以不去……”
然而,葛氏的脸却并无几分欢喜之色,反而多了些忧愁与顾虑。
因为她意识到,她儿子蒙仲,可能是整个蒙氏一族唯一受特殊照顾的那人。
她忍不住问道:“长老,方才宗主曾说,每户都需要派出一子,若是仲儿不去,那仲儿的名额……”
蒙荐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说道:“由蒙挚的儿子蒙孚代替。”
“蒙孚?”
葛氏吃了一惊,因为据她所知,蒙挚的儿子蒙孚比她儿子蒙仲还小两岁,今年才十二岁。
仿佛是猜到了葛氏的顾虑,蒙荐宽慰道:“葛氏你莫要多想,这也是蒙长老的意思,当初阿伯因救蒙挚而死,今日蒙挚之子蒙孚代仲儿服役从军,理所应当。更何况此子到了军中,有父伯照应,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葛氏你就放心吧。”
“可……”葛氏欲言又止。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蒙荐摆了摆手,叮嘱葛氏与蒙仲道:“这件事莫要声张,仲儿,你今日就启程返回庄夫子身边,莫要耽误。”
说罢,他又随意叮嘱了一些,旋即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当晚用过晚饭,葛氏打发蒙去喂养家中的兔子,趁着这工夫她将儿子蒙仲唤到房中,低声询问道:“仲儿,你对此怎么看?”
蒙仲如实地回答道:“不敢隐瞒母亲,其实今日公布的这件事,孩儿早些时候便知道了。并且,孩儿在两年前就跟阿虎、阿遂他们私下有了商议,待日后有机会,杀死滕虎,为兄长报仇。为此,孩儿与阿遂这两年研读兵法,而阿虎则苦练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这个仇。”
“你们……”葛氏吃了一惊。
半响后,她叹了口气,低声对蒙仲说道:“两年前,为娘送走了你的兄长,实在不忍心再让你遇到什么不测,可是蒙挚的儿子蒙孚比你还要小两岁,却要代你从军,为娘亦实在不忍心……”
蒙仲当然明白母亲的左右为难,微笑着宽慰道:“娘,您不必担心,夫子曾教导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道道不相同’,夫子的道是自由逍遥,而孩儿的道……孩儿如今还未摸索到,但孩儿希望为兄长报仇的这份信念,却从未消减。滕国只不过是一个小国,靠着齐鲁两国与墨家子弟的暗中帮助,才能抵挡我宋国到如今,可现如今,宋王已不耐烦这场战事,将以雷霆之势摧毁滕国,因此孩儿断言,这场战争,我宋国必胜无疑!倘若错失了这次机会,那滕虎或将死在他人手中,成为孩儿毕生的遗憾。”
葛氏皱着眉头思索着。
她当然相信儿子的话,毕竟这个小儿子跟她长子蒙伯不同,从小就聪慧过人,且后来又拜在庄子门下学习,他的判断,当然要比她妇道人家更准确。
她想了想说道:“你蒙挚叔曾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在你兄的灵堂行叩跪之地,再加这两年蒙长老对我们家的照顾,他们欠我们家的恩情,早已经还了,为娘不忍心叫蒙孚那孩子替你从军。倘若你也是这个意思,为娘纵使心中有万分担忧,亦会支持你的决定。不过,为娘并不要求你为你兄长报仇,相信伯儿在九泉之下也是这个意思,只要你平平安安,在我宋国战胜滕国后平安回来即可,至于滕虎死在何人手中,为娘不在意这件事。”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蒙仲拱手应道。
葛氏点了点头,忽然她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问蒙仲道:“那夫子那边怎么办?夫子的性子,为娘多少也了解一些,他想必不会允许此事。”
蒙仲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的确,相比较葛氏的“通情达理”,庄夫子那边要麻烦的多。
搞不好,会被逐出师门吧……
蒙仲暗暗苦笑。
但即便如此,蒙仲仍义无反顾,毕竟兄长蒙伯曾经待他极好,他作为弟弟,理当为兄长报仇。
哪怕他其实也知道,作为仇人的滕虎,其实也并非是一名恶人。
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