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易离开大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忽然有两道身影,身形轻盈如风中的叶子,一前一后,从夜色中蹿进了汤铺来。
邢庆淞一身素色衣衫,梳起的发丝中已夹杂着些许白发,如鹰爪般干硬的手中,转动着两只铁胆球。
他的鼻翼动了动,目光缓慢地在大堂扫视了一遍,停在了秦少游火化的一团残痕那里。
忽然,他径直走到了陆朋山的那堆碎尸块前,弯腰从尸块中捡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陆朋山的金牌,只是这块已经被削掉了两个角。
金牌上已经沾满了血污,邢庆淞前后看了看,将其扔回了尸块堆里。
“总捕,看来我们来晚了。”周运章站在邢庆淞的身后,目色沉思地说道。
这個转着铁胆球,穿着朴素的老者,竟是明州六扇门的总捕头。
“手下刚才清点了一下,陆朋山带过来的人都死了,包括那个还没入编的暗子。常年潜伏在常安镇的两个暗桩,也死在这儿。”
在六扇门内,所谓暗子与暗桩,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暗桩,是潜伏在固定的地点,负责的日常的监察和情报搜集。
而暗子,是以市井的身份,外出执行各种任务。暗子在执行任务中,如果用了些非常的手段而被人擒获,六扇门也绝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只会任其自生自灭。
“运章啊,你看这一堆烂肉,是不是陆朋山?”邢庆淞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尸块堆,转动着手中的铁胆,声音低沉地问道。
周运章的目色扫过尸块堆上那枚金牌。“应该就是陆朋山了。”
“哦?这么确定?”邢庆淞饶你兴趣地看了周运章一眼。
“这应该是空间波纹?”
“嗯,确实是空间波纹。”
“能让秦少游动用空间波纹的,除了陆朋山,还有谁?如果这常安镇上,除了他两人外,还有第三名洞冥境的武者,岂不是太诡异热闹了吗?”
邢庆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过……秦少游身中种子字,竟然还动用了空间波纹,只怕……”周运章继续说道。
邢庆淞的眉心跳了跳。
关于此件大案,当年京师发给各州其实还要一道密令,只是这道密令只有他这个总捕头看过而已。
这密令是圣上的手谕,言明要活捉秦少游,槛送京师,决不可伤其性命。
邢庆淞接到这道密令时,就一头雾水。
再加上秦少游竟然能从太庙里盗取出了荒古圣血。
前前后后诸多信息,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金吾卫乃是皇室亲卫,秦少游作为金吾卫指挥使,自然能自由出入紫禁城。
但太庙,乃是禁地,而且其内机关重重。
只有太庙令范元海和圣上本人,才知道这些机关的触动规避之法。
秦少游是如何进入的?而且还能盗取荒古圣血后,成功逃脱?
这些关隘,邢庆淞当年,想破了脑袋,也毫无头绪。
不过,渐渐他听到了些风闻,这个死结,也就慢慢解开了……
此件旧案已经过去了六七年。
虽然当时封锁了消息,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消息恐怕早已经暗自滋生出去了,知晓的人,绝不在少数。
不过这秦少游,一出京师,六七年间,竟销声匿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确也有些手段,是个人物。
那些人纵然知晓了这个秘辛,但六扇门都找不到的人,他们又能奈何呢?
最可气的就是这陆朋山,如此大案,竟敢私自行动?
如果是他亲自布置,定能拿回荒古圣血,此等不世之功,竟失之交臂,他岂能不怒?
“陆朋山啊,同为金牌捕头,让你做了我十多年的副手,你一定心有不甘吧……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如今不过是一堆烂肉而已……”邢庆淞看着陆朋山的那堆尸块,叹息道。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马嘶人响之声,接着便是几人下马,举着火把,押着两个人,走到了汤铺门口。
这一行人全都身着六扇门的官服,其中两人更是穿着六品武职的彪纹补子。
“总捕!周大人!这是卫氏武馆的管家周明,还有韦莲花的贴身丫鬟红雪。花船以及武馆的其余闲杂人等,我们也全部控制住了。”
周运章转身走到门口,目光在红雪和周管家脸上扫过,说道:“带下去吧,严刑拷打。”
红雪闻言惨笑了一下。
六扇门的作风,她很清楚。她从小就被父母遗弃,被韦莲花收养了十几年,在皮肉场里厮混。
她叫红雪,连姓都没有。
这样的人生早点结束,岂非也是一种解脱?
周管家惊吓过度,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了红雪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