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贾政站在一边,满脸怒容,双目似要喷火,
一手指着贾宝玉,正要开骂,却听到贾母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这大冷天的,怎么还把茶杯砸了,老二,你也太不小心了。”
贾母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她生了两子一女,两个儿子呢,一个就是纯粹的酒色之徒,年纪一大把,还不知收敛。
另一个呢,倒是正人君子,喜欢读书,也洁身自好,但是,也太呆板了些,一点情趣没有。
唯有女儿,是她最贴心的小棉袄,生得既漂亮,又能干,才学也好,品味也好,跟她最能说到一起去,奈何早早离她而去。
“母亲,你看看宝玉,成日家不读圣贤书,只知顽劣淘气,一开口便是如何制胭脂膏子,这是正经男子该谈的话题吗,要是传了出去,我羞也被羞死了。”
“好了,大年下的,你那么大声干嘛,宝玉他才多大的孩子,慢慢教不就好了,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贾母不以为意。
贾政无语,看了看旁边的贾瑁,心想,贾宝玉是贾母的心头好,他说不得,这个贾瑁他总能说吧。
“瑁哥儿,你可知错?”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无不在心里给贾瑁点了一根蜡,尤其是贾宝玉,窃喜的同时,深切同情贾瑁。
“回二老爷,侄儿不知,还请二老爷明示。”
“你今年多大了?”
“侄儿十六了。”
“十六岁,你不读圣贤书,不谋科举仕途,不交些进的朋友,成日家混于脂粉堆里,弄些胭脂口脂,是何体统?”
贾政疾言厉色地说道。
“二老爷教训得是,侄儿也是夜来读书时,读到彩衣娱亲四个字,才想到,要送些年礼来博老太太一笑。至于这些胭脂口脂的,也是偶然间所得。”
“呵,说得比唱得好听,还夜来读书,就你识得的那几个字,能读个什么书。”
邢夫人不屑地开口。
“瑁哥儿大约读的是《三字经》吧。”
王夫人亦讥讽道。
“瑁自比不得大太太和二太太,大家族嫡出的大小姐,学识渊博,然朱子亦有云:学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为道,则一而已。是以方其幼也,不习之于小学,则无以收其心,养其德性,而为大学之基本。”
贾瑁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王夫人和邢夫人脸都有了怒容,虽然后面那一长串她们没听明白,但前面那两句还是明白了。
大家都知道,王夫人虽出身“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金陵王家,
她却是大字不识一个,那句学识渊博,着实有些讽刺。
听到这话的贾政却是眼前一亮,双目灼灼地看着贾瑁:
“你竟读过朱子?”
“侄儿不才,不过是随手翻翻罢了。”
“你还读过什么书?”
“四书都翻过。”
“求古寻论,散虑逍遥何解?”
“探求古人古事,多读至理名言,就可以排除杂念,自在逍遥。”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庶几中庸,劳谦谨敕何解?”
“孟子崇尚朴素,而史官子鱼秉性刚直。讲的是做人要尽可能合乎中庸的标准,必须勤劳谦逊,谨慎检点,懂得规劝告诫自己。”
“省躬讥诫,宠增抗极下一句是什么?”
“殆辱近耻,林皋幸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