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之域的夜晚,长得不像话。
弗朗茨擦掉泪水,却紧接着又打了个哈欠:“山姆,你说安德鲁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山姆的语气很差,弗朗茨便识相地没有开口再问了。
是了,当然了。
任谁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呆了一两个小时,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变得烦躁的。
弗朗茨轻轻后靠,把头贴在脑后冰凉黏腻的石壁上,蓝色的发丝粘了一些上去。
有好一会儿,地下室里只有穆雷家的人沉重的吸气声,两个看守他们的尤努斯没再说话。
“......喂,弗朗茨。”
然而弗朗茨不再搭话以后,一直苦着脸的山姆却破天荒起了个话头。
“你不觉得有点渴吗?”
“啊?”
“......哈哈,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有点。”
即便弗朗茨并不觉得口渴,但他还是从一旁的背囊里取出了水袋,狠狠灌了一口。
随后,他状似随意地把水袋递给山姆:“你要来一点吗?”
山姆居然接了过去:“谢了。”
弗朗茨搓了搓手:“哪里,小事。”
咕咚,咕咚。
洁净的清水顺着山姆的嘴角从脖颈淌下,弗朗茨看得有些心疼。要知道,在觉醒之域里找到可以饮用的洁净水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他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就马上把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继续紧贴石壁靠着。
“啪!”
喝了个痛快,山姆重重将水袋摔到地上,袋子里至少还余下了一半的水,此时顺着他们脚下的石缝流散开来,深深渗入了地下。
弗朗茨头微微撇过一点,强迫自己不去看这糟心的一幕。
“喂,我说。”
山姆的喘气声渐渐粗了起来,明明喝的是清水,他却像醉酒了一般,神智有些迷蒙。
不过这半大的少年实际上还没有碰过酒水,所以他此刻模仿着酒后之人鲁钝的做派,不仅学得不像,反倒有几分可笑。
他很快也意识到了一点,颇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那个叫弗朗茨的还算识相,没有看着这边。
“喂,弗朗茨!听我说。”
山姆又重复了一遍,弗朗茨心里明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却还是把头扭了过来。
“你不觉得这烦人的地方阴冷过头了吗?”
“是啊,是啊,确实有些冷。”
山姆隔着厚实的皮革猎装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们不如去到上头,生个火暖和一下怎么样?”
弗朗茨有些犹豫地瞥了一眼身后,山姆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喂,别那么死板。这些穆雷差一口气就要升天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可要是安德鲁少爷问起来......”
“那也问不到我们头上!”
山姆从角落里支起身,颇有些焦躁。
眼看弗朗茨没有松口的意思,山姆焦急得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在空旷的地下室里用他烦人的,笨重的靴子一下下哒哒敲着地板。
“弗朗茨,走吗?”
“......还是不了吧,安德鲁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轴!”
山姆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安德鲁少爷不会再回来了,其它人也不会过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笨蛋傻兮兮地守在这。”
“啊?”
对上弗朗茨瞪大的眼睛,山姆恨不得给这个蠢货来一榔头。
......不过没事,蠢点才好,蠢点才好。
山姆不断在心里劝慰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其它人抛下我俩离开了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最弱,谁都可以欺负吗?
弗朗茨暗暗撇嘴,但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山姆看了一眼身后倒得七零八落的穆雷们,将弗朗茨带远了一步。
“我听说......那个东西出现了。”
地下室的牢笼里,躺着一堆满身血污的穆雷们。
尽管山姆已经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此刻,还是有些穆雷的耳廓微微动了动。
“什么东西?”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山姆急得都有些控制不住音量了:“能让他们倾巢而出的,除了星辰宝石还有什么!”
“这怎么可能?”
也许是太过惊讶,弗朗茨的声音都有些尖锐,音量更是有些大了:“星辰宝石往年不都在觉醒之域即将关闭的时候才出现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星辰宝石,出现了?
安静的地下室里,穆雷们虚弱的喘气声都有一瞬变得急促,山姆敏锐地察觉到了,马上伸手去捂住弗朗茨的嘴:“干什么呢你!”
“抱歉抱歉。”
弗朗茨用气音回答着,顺带站到了牢笼前面,好像在查看里面的穆雷醒了没。
“都还昏着呢,放心好了,他们不会醒的。”
好一会,看到弗朗茨回头示意没问题之后,山姆才长舒了一口气。
哎,跟蠢人合作就是这点不好,时刻要担心他会不会拖自己的后腿。
山姆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到底去不去?你不走的话,我可就走了。”
“当然去。”
弗朗茨只犹豫了一下,很快就转身走向角落里自己的背囊:“你先去外边等着吧,我收拾一下东西,很快的。”
真麻烦。
山姆烦躁地捋了捋头发,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过也算顺利,好歹弗朗茨这个呆子还挺听话——
“砰!”
一根粗如手臂的木棍,狠狠砸在了山姆脖颈后方!
没有任何挣扎,他像一只软虾,直直向着前方砸倒过去。
昏迷之前,山姆强撑着最后一点意志扭过头去,却发现......
拿着木棒偷袭他的人,居然是弗朗茨?
他正和......那些穆雷们站在一起?
这,这个叛徒!
剧痛的侵袭吞没了他未曾脱口的话,山姆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我已经照着你们说的做了。”
弗朗茨声音有些颤抖,他脚步一转,将木棒对准了身后一个个爬起来的穆雷们。
牢笼的铁锁已经打开,是刚刚他亲自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的。
但此刻,他的手却抖得不像话。
这些穆雷们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凌乱的衣摆和发型,气定神闲,哪里有方才躺在监牢里奄奄一息的样子?
弗朗茨很快意识到他大概是上当了,他轻信了这些人的鬼话!
“......你,你们说过,会给我魔骰石的。”
穆雷里,一个左耳后方缺了一大块头发的少年正在皱着眉抚摸着伤口。
闻言,他眼带笑意地看了过来:“噢,我们的大功臣,亲爱的弗朗茨,这是当然的了。”
这人正是卡修。
只见他一抬手,另一个穆雷就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面塞满了东西。
卡修把袋口向着弗朗茨打开,里面各式各样异彩绚烂的魔骰石晃了他一脸。
然而弗朗茨咕咚咽了口口水,居然稳住了心神:“我只要三块,多的都是你们的,都是你们的。”
卡修抬了抬眉,大气地把布袋向他怀里塞去:“不用这样,该你的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