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张府尹闻听完刁德一的抗辩后,很是愕然了一会儿。
可就在刁德一以为他这番话有了效果时,府尹大人却陡然怒发冲冠,气得第三次重重拍响惊堂木,叱喝道:“好刁贼!果然伶牙俐齿,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本官就让你知晓,你究竟所犯何罪!”
“来人,带仵作上前!”
话音落下,堂外早就等候的仵作上来。张府尹淡淡摆手,道:“陈仵作,将你的勘验细细道来。”
“回禀府尊大人,小人勘验时发现一枝梅身上,有明显被绳索捆束过的勒痕,乃死前所致。与刁典史所言,一枝梅生前与众民壮搏斗一事不符。”
刁德一立时大惊,显然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过,他仍狡辩道:“勒痕明显,也不能判断他当时与我等搏斗时,便被绑着绳子!谁知他是不是挣脱绳索后,才来到的太平山下?”
“住口!”
公堂问话,一向是一人说罢,另一人才能抗辩。堂上张府尹当即以藐视公堂之罪,上前让衙役给刁德一掌嘴。
而仵作看都没看刁德一,边听着巴掌声边继续言道:“这只是疑点之一。小人随后又仔细查看一番一枝梅致死伤口,发现乃是被利刃割喉。可对比过刁典史呈上的制式长刀后,小人确信并不是斩杀一枝梅的利刃。”
何瑾这会儿又惊了。
他想不到,这个朝代法医的技术已如此厉害。根据伤口的特征,便能推断出所用兵刃的样式、锋利程度!
果然,随后便听那仵作言道:“一枝梅喉间创口既深且短,平整光滑,乃笔直短刃所致。可刁典史呈送上来的制式刀,宽厚且有弧度,根本不可能割出平滑均匀的伤口,应当是一侧深、一侧浅,且伤口薄轻。”
说着,仵作便将那柄血迹干涸的制式长刀,当做证据呈上。
不过,未待衙役交到府尊大人案上的时候,那位北镇抚使又开口了:“张府尊,不知可让在下官先看一看?”
张府尹可是读书人,自然不愿接触这等血迹呼啦的凶器,点点头便同意了。
这位北镇抚使拿过那柄宽弧长刀,挥舞了两下,不由冷笑道:“这等长刀,乃民壮兵丁用来与贼徒搏杀所用,更适合的是劈砍,而非偷袭割喉。”
说着,他猛然咣当一声将长刀扔在了地上,对着刁德一道:“你现在拿起这把刀告诉本官,是如何欺身近前还一刀封喉的?”
刁德一愣愣看着那柄长刀,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不错,那柄长刀分明是用来劈砍的,傻子才会拿它来割喉。
可他只是一个文人,根本不懂这些,又想着尽贪擒获一枝梅的大功。结果导致在行家面前,一下露出了马脚。
就在刁德一懊恼悔恨不已的时候,那位北镇抚使大人忽然大喝一声,道:“刁德一,铁证面前,你还有何话说!”
锦衣卫头头的这番叱喝,可比堂上那位府尊大人有气势、也有技术含量。
他堪堪卡在刁德一神思不属的时候,以雷霆之喝慑其胆魄。登时便令刁德一心神涣散,下意识认罪道:“下官错了,下官一时糊涂,胆大妄为,委实不该冒功请赏。”
“好,既然你肯招,也省了本官麻烦。来呀,给他签字画押,先扒了他这身官皮!”张府尹此时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是或多或少,知晓一枝梅这案子水儿有多深的。现在处理掉了刁德一这根搅屎棍,总算能让事情恢复正轨了。
可就在两名衙役上前,要将刁德一那身跟春天大草原颜色的官袍扒下来的时候,刁德一忽然跟有人要他命一样,陡然惊惧大喊起来。
“不,大人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下官,下官只承认了没亲手斩杀一枝梅,可这尸首还是下官发现的,罪不至此,下官罪不至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