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却像個孩子一样反保住他,这么都不肯撒手:
“老夫知晓乌骓乃是天下罕有的千里驹,那群斥候胯下凡马远不是它对手。
可越是如此,老夫越不能撒手。
籍儿,你就听老夫一次。一切罪名,一切罪责就由老夫承担。”
项羽被这句话气笑了。
“亚父,籍儿在你眼中就是惧怕承担罪名、承担罪则之人吗?
籍儿只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纵然兵败身死,亦不过是籍技不如人、学艺不精或是天公不作美。
勾结狄戎,我不耻也!”
老头儿年长四五十岁,年轻的时候听过多少豪言壮语?
早已对这种热血之言有了免疫。
他也不反驳,只是像个老顽童一样,抱着项羽不撒手。
项羽尊他为亚父,自然做不出直接把人丢地上的事,只好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罢了罢了,只是您日后千万不要再说什么‘罪则由您一人承担’的话。
籍儿为男子汉,岂会如此作为?
若天下有骂名,吾当与亚父同担当,同进退!”
项羽依旧是那个项羽,傲骨嶙峋。
闻言,范增先是一愣。
而后苍老干涩的眼眸泛起点点水光,布满皱纹的眼眶也有了些许微红。
他点了点头。:
“好,一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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砀郡。
秦朝时在宋国旧地设置的一个郡。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秦国灭魏国,因魏国东部有砀山,改大宋郡为砀郡。
下辖二十一县,郡治砀县。
砀郡的芒砀山是陈胜埋骨处,也是沛公刘邦的发迹之地。
传闻,刘邦隐于芒砀山紫气岩中,斩白蛇起义,建立汉朝。
而今,砀郡乱了。
战火蔓延至此。
人心浮动,民心不安。
负责攻掠此地者,正是自楚王熊心处领命西征暴秦的沛公一伍。
这也算是刘邦故地重游了。
砀郡距离赵地不远。
巨鹿之战的胜负消息已经被郡守所知晓。
他大喜,连忙去信请求章邯援手。
不过在交锋许久后,他惊奇的发现这伙叛军好像并没有多少人,战斗力也不咋样。
区区一个昌邑县,居然就让这伙叛军久攻不下、屡屡受挫。
郡守跃跃欲试,按耐不住心思,想要主动出击。
而此时,刘邦也知晓了巨鹿之战的消息,他心里只有一句粗鄙的俚语想送给诸国联军的各位主将。
“沛公,向西进入关中,已经是事不可为,吾等应当早思退路。
否则等到章邯回军,这万余儿郎究竟还能算几个就不得而知了。”
萧何身长七尺,美须髯,束起的发冠乌黑光亮,眉下是炯炯有神的眸子,身形挺秀,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姿态。
他起身拱手行礼,眼神中的凝重不减分毫。
有人往首位上瞥了眼,随后站起身,出言反驳:
“眼下吾等尚未离开楚地太远,想要撤回去,随时都行。
但是眼下寸功未见,便狼狈逃回,他日诸多义军如何看咱们?
诸位甘愿如此吗?”
说话之人腰间配着一柄长剑,身上的衣着并不华丽,身材魁梧昂藏,模样杀气腾腾,可双眸却是与外表不符的机敏灵动。
可环视一圈,帐中众人没有人接他的话。
见状,他嗔怪一声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好了,樊哙,坐下,别在那丢人。”
开口之人高坐在首座,身份显露无疑——沛公刘邦。
他坐在那里松松垮垮、懒懒散散的模样,给人一种轻佻散漫的感觉,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在大事上决计不会含糊。
“诶!”
樊哙应了一声,没有一句反驳就乖乖坐下。
他会起站出来怂恿,完全是大哥使了眼色。
此时既然大哥又开口让他坐下,那他自然没啥好说的。
不要以为屠夫就是莽夫。
樊哙也是生意人,生意人的精明是刻在骨子里的,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要求。
不精明的生意人,早就破产了。
“昌邑城坚,防守完备,粮草充足……”
刘邦停顿了一下,目光环视诸将,随后哈哈大笑:“好好好,我未从你们眼中看见畏惧之色,这很好。
我刘邦的手下,就应该这样勇武。”
此话一出,武将之间相互打量了一眼,皆是昂首挺胸,脸上担忧之色尽数褪去,似乎觉得不这样做就对不起沛公方才所言。
萧何摸着自己的须髯,嘴角微动,勾起一抹笑意。
‘三两句话就能调动麾下诸将的战意,这就是沛公的魅力所在啊!’
他看破却没点破,并不会刻意卖弄自己的小聪明。
眼下更是不打算开口,毕竟军事不属于他擅长的方面。
不言,就是对沛公以及诸将最好的帮助。
‘若是子房在此,依他之谋略,主公此刻怕是已经能放心地唱着沛地小曲喝美酒了吧?’
萧何注意到刘邦眉宇间那抹淤塞的郁气还未散去,眉心的皮肤还有略微皱起,不由地叹了口气。
秦二世元年(公元209年七月),张良在投景驹(自立为楚假王的农民军领袖)的途中正好遇上刘邦率领义军在下邳一带发展势力。
两人相见如故,张良多次以《太公兵法》进说刘邦,刘邦多能领悟,并常常采纳张良的谋略。
因此他帐下诸将都能知晓张良的谋略是何等杰出的水平,作为文人之首的萧何更是与张良日日高谈阔论。
可惜在入楚地后,张良一直不忘复兴韩国,瞅准时机就请求项梁立韩宗室子韩成为韩王,而后自己也被任命为韩司徒(丞相)。
张良“复韩”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复家”的政治夙愿也得以实现,因而脱离刘邦的军队,转而竭尽全力扶持韩王成,挥师收复韩地(指战国时韩国地盘)。
‘也不知道子房而今是否功成……’
在这一刻,刘邦似乎也想到了张良的好,一面笑着和麾下诸将打趣,一面抽空望了眼西北面,心中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