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正要开讲，酒楼已经开始布菜，他只好把话头停住。

等菜肴布好，冯紫英亲自斟酒，劝贾环喝了两杯，又随意说些闲话。

贾宝玉还记着方才的话，于是问道：“紫英，你方才说不知祸福，这是何意？”

冯紫英点头道：“这事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贾环心里默默吐槽，却没有打断他的话。

冯紫英道：“三十年前太上皇御驾亲征，却被蛮人掳去，幸得当今天纵之才，力挽狂澜，抵住蛮人，后又迎回太上皇，奉养在南宫，这也是我大夏气数未尽，所以天降一位圣人前来解救。”

“可是太上皇是做惯皇帝的人，岂能甘愿从那宝位上退下，只是当今有再造大夏之功，声望直追太祖，太上皇纵然不情愿，也只好退居南宫，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怪只怪皇上在抵御蛮人时受了箭伤，当时正是战事危急的时候，皇上不等伤势痊愈，勉力支撑着身子处理事务，终于落下病根，并在二十年前酿成一场重病，几乎殡天，当时太上皇颇有重掌大宝之心，拥戴太上皇的一班旧臣也蠢蠢欲动，一时间朝野内外风雨欲来，压得每个人都难得喘息。”

说到这里，冯紫英一脸惊悸的表情，倒像是他曾亲身经历过当时一样。

过了半晌，他脸色稍霁，笑道：“幸得一位吕先生救治，这才转危为安，也为天下挽回一场分崩离析的祸患，可说功德无量，据说这位吕先生于环哥儿有师弟子之谊，真是羡煞旁人。”

贾环道：“没错，正是家师，后面呢，这与我有何关系？”

其实吕道人与他只有传艺的情分，为的是偿还跛足道人点拨之恩，算不上是他的师父，不过这么好的关系，放着不用太可惜了，反正吕道人也不可能跳出来反驳，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能有这么个徒弟，借此能和跛足道人这样的真仙牵上关系。

冯紫英道：“二十年前尊师虽然将皇上重病治好，可是到底损伤了元气，这些年皇上又勤于国事，不能好好修养，至于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才五十岁出头，已经头发花白，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反倒太上皇常年在南宫修养，精神面貌反而矍铄，有长寿之相。”

“于是朝中有些人又开始萌生异心，想鼓动太上皇夺权，只是碍于皇上的权威，不敢表现出来。”

“这些人都在等一个机会，等皇上露出虚弱之相，到时候必定如饿虎扑食，掀起一场大难，朝中忠正之士也是忧急如焚，想劝皇上果断将太上皇一脉减除。”

“奈何皇上与太上皇到底是父子，做儿子的公然针对父亲，毕竟有碍伦常，会惹得天下后世耻笑，也难免启乱臣贼子杀伐之心，因此皇上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再加以那些人也知道皇上忌惮他们，于是竭力隐藏身份，绝不暴露出自己的短处，让人难以抓住破绽，所以情况一直耽搁下来。”

“这两方都在等对方露出破绽，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环哥儿的到来却打破平衡了，曾经治好皇上的吕道人再次现身，焉知他不能再次治好皇上的病？”

“那些人唯一的指望就是太上皇能比皇上长寿，吕先生的出现，等于掐中他们的命脉，这些人现在都急于知道吕先生的下落，以及吕先生能否再次将皇上治好，环兄弟身为吕先生的弟子，恐怕已经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贾环这才明白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以及冯紫英说自己祸福难知的深意。

没想到借用吕道人的名头还有这些后遗症，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其实环三爷和他也不很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