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尧诲在迷惑之际,随行军士又来通报。
“抚台大人,常平仓的粮食……”
刘尧诲这会儿又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往常平仓里冲,可冲进去才发现,仓库里面横七竖八地停放着驴车与板车,上面全部堆满了粮食,而常平仓内的粮食,更是分毫未动。
张恭跑上前去,遂是大喜道:“哎呀,原来咱的粮食没丢,都在这儿呢!”
军士继续道:“常平仓的粮食丝毫未少,而且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也不知道……”
刘尧诲走近查看片刻,看见一张白纸放在驴车上,走近一看只有四个字:
“卤面加蛋。”
刘尧诲看着这四个字,瞬间想起了面摊上遇见的那个后生,以及之前闵安国口中提及的打砸张氏米铺事件的领头者。
二者串联一起,随即一个很荒诞却又极符合现实情况的想法涌上心头,顿时明白了这满仓粮食的来历,随即喝断军士的汇报:
“胡说!什么叫莫名其妙多了许多,本来常平仓就是有这么多粮食。”
刘尧诲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神情微滞,随后张恭反应过来,眼前这刘巡抚是想吞了自己的粮啊,顿时急的跳脚。
他立刻走到闵安国背后,暗中拱了拱他的胳膊。
闵安国心领神会,出列道:“抚台大人,咱们海澄的常平仓记录在册的可没有这么多粮!”
刘尧诲拍手质问道:“闵安国,明明是你玩忽职守,不知常平仓米粮之数,此时居然敢质疑本抚!
那我问你,这粮食在常平仓里,不是常平仓的粮食,又是哪里的粮食?”
张恭此时心中已是万分焦急,私底下已经问候了刘尧诲亲人祖宗十八代,这可是上千石米粮,这黑了心的巡抚是脸都不要了。
张恭于是急忙又附到闵安国耳边轻声道:“事后五百两。”
闵安国一听五百两银子,顿时气血上涌,上前与刘尧诲对峙:
“抚台大人,下官绝对没有玩忽职守,若是抚台大人不信,可现在调出仓储官的账册核对,这些多出的米粮数量与张老爷丢失的数量大致相同,理应归还张老爷。”
刘尧诲听着闵安国这话简直来火,闵安国作为海澄县知县,知道如今官府粮食有多紧缺。
可他依旧还与张恭相互勾结,给自己拆台,要知道这上千石粮食,能救回多少百姓的性命。
刘尧诲又回头望了眼仓库满满当当的粮食,以及手上那张纸上偌大的“卤面加蛋”四字,心中一横,回头道:
“说的不错,张老爷受此横祸,该给他一个交代……”
闵安国闻言大喜,拱手便道:“抚台大人明鉴!”
刘尧诲眼神冰冷,大手一挥道:“海澄知县闵安国,指挥不当,贻误军情,致使海澄县城被倭寇攻破,损失惨重。
来人,将闵安国捉拿下狱,待本抚奏报中枢后再行发落,海澄县事务暂由县丞代管!”
闵安国闻言一愣,便是大声抗辩:“刘尧诲,我乃朝廷命官,你没资格拿我下狱!”
通常来说,刘尧诲确实没有捉拿闵安国的权力。
但那是通常来说,很显然,刘尧诲并不打算按通常的情况来处理眼前的事情。
“本抚身为福建巡抚,身兼兵部右侍郎,节制福建防务,战事当前,本抚自然便宜行事。
此番倭寇破城,你险些致使县城失守,粮草被毁,如此大过,换做别的将军早就砍你脑袋,如今本抚只是拿你下狱,你还有何话说?”
“这不……”
闵安国还想争辩,却是已被一旁的兵卒架走。
此时的他才明白,刘巡抚摆明了就是要吃下这千石粮食。
他不是来讲道理的,是来办事的。
自己一个七品小官,如何跟朝廷二品大员对抗,连忙大呼冤枉,不过刘尧诲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让兵卒将闵安国给拖了下去。
刘尧诲余光瞟了张恭一眼,甚是不屑,又道:“不知张老爷,对的本抚这个交代,是否满意,是否公正严明?”
公正严明个屁,简直是流氓!
张恭脸已经气的通红,就差指着刘尧诲鼻子骂狗官。
刘尧诲见张恭还是不服,又是冷冰冰道:“此次倭寇入城,本抚觉得隐情甚多,恐怕城中还有倭寇内应,居心不良。哼,通倭之人,莫要被本抚逮到,否则决不轻饶!”
张恭闻言全身一颤,随之手脚发凉。
恐吓!
刘尧诲这是明目张胆的恐吓!
若是自己再纠缠不休,便要把自己直接给打成通倭之人。
纵使最后有人能把自己捞出来,可那也得有命从牢里出来才行,恐怕只要进去,先就会被打掉半条命。
张恭又是抬眼,眼巴巴地望向常平仓内本属于自己的上千石粮食,嘴角都咬的浸出血。
可看到一旁刘尧诲的兵卒手已经握住刀柄,下一步就要将自己拿下,终还是服了软,便道:
“抚台大人明察秋毫,小民满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