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云：以奇胜，以正合；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说人话就是先正面不输，再出奇制胜。

虽然李澹是穿越者，但对于古代的行军打仗毕竟不太了解，只能凭着感觉与跨越时代的奇思妙想取胜，正面冲杀的海战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所以此番布置之中，方各海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方各海是海澄县海沧人，此地颇为特别，尤其盛产彪悍水兵，堪称大明水兵之最，这也是当初开埠港为何定为漳州月港的原因之一。

漳州海上乱不乱，倭寇说了不算，只有海沧人自己说了算。

而方各海作为海沧本地卫所把总，自然极善海战，所以李澹才能放心把布防的大部分事务交给他来负责，自己则一直待在船上，心思扑在如何改良床弩之上。

可一连等了五日，海上都风平浪静，连李澹都疑惑了。

难道是自己判断出错了？

一连多日备战，手下的人都很疲惫，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岂有千日防贼的说法。

可李澹不敢赌，毕竟实力悬殊，对方可以出错，自己却不能出错。

终于在第六日，滩头上的警钟再次敲响，“铛铛”声音沿着海面飘向远方，海平线的位置，密密麻麻的船队终于缓缓现身。

随着警钟声音动起来的还有李澹，所有人忙碌起来，许多投靠来的流民也得到了武器，跟着各自头人行动。

“义父，看俺把他们杀的屁滚尿流！”李二狗扛着铁锤从自己身旁而过，气势十足，背后跟着足足百来人。

其中一个佝偻的身影，在一众流民之中，李澹看着颇为面熟。

是当初在米铺救下的老汉。

见着李澹，老汉强撑着笑出来，手指却还打着颤。

这老汉估计最多五十，可看上去比后世七十岁的人还苍老，看他颤颤巍巍的模样，李澹生怕待会儿他跟着一伙年轻人冲起来，不小心跌跤给自己摔死。

这种事儿还是太难为他了，于是李澹索性拦下他，说让他去后方保护妇孺就好。

……

天色渐晚，林道乾的船队径直向着双城岛而来。

方各海与李澹并肩而立，他先是诧异、而后又略带喜色道：

“对方船队都没有展开，乱糟糟便往上碾，想来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如此看来，这战有胜算。”

李澹只是笑笑，内心却没这么乐观，没办法，对方人数太多了。

海的另一头，林道乾站于旗舰上，余光瞥向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安宅船，看着负手立于船头的松浦宗尚，心中满是不屑与不满。

是林道乾主动要求松浦宗尚来的，冠冕堂皇说需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实则要让这个倭寇好好瞧瞧自己的实力，区区百人，根本无需任何战术，摧枯拉朽间便可摧毁。

这是示威，也是警告。

林道乾松开攥着胡子的手，轻轻一摆，身后的水手立刻打出旗语。

霎时，海面开始震动。

数十条船同时响起“呜呜呜”的号角声。

舢板上原本坐着的划桨水手全都站了起来，面露狰狞，摇晃着身子开始吃劲摇桨，嘴里如猿人般嚎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声浪刺激着滩头上每一个人的神经。

方各海靠到李澹身边，小声道：“声势不可输，否则军心不稳。”

李澹颔首，遂也摆手，李二狗拿着火把点燃脚边早已沾满油脂的麻绳，麻绳系绑成网，一经点燃，火势顺着油脂迅速蔓延。

瞬间，滩头火势乍起，犹如跳动的游龙，往来曲折，最终将滩头填满。

烧起的阵阵黑烟，混杂着刺眼的火光，像是红黑交织的炽烈高墙，将身后的众人与汹涌的海浪隔绝开来。

松浦宗尚乘坐的安宅船停在整个船队的最尾端，眼看小岛海滩上忽然亮起火光，嘴角不由挑起，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嘴里喃喃：

“斯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