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殷正茂闻言,眼神顿时愈发赞赏了几分。
刘尧诲则是神情一滞,流民一直是刘尧诲头疼的问题,随着饥荒与瘟疫愈演愈烈,流民一定越来越多,一个处理不当,便可能酿出大祸。
可这些流民偏偏又是自己治下的百姓,作为父母官,他也不可能狠下心放任不管或是一杀了之。
如今他连自己治下的流民都没有办法妥善解决,更没有信心替李澹接收他手上的流民了。
但刘尧诲若是让李澹继续屯驻双城岛,岂不是与自己的目的背道而驰?
一时间,厅堂里噤若寒蝉,所有人都不发一语。
李澹眼见两位大人都没有更好的主意,便知道此时正是自己报价的好时机,于是便道:
“刘巡抚,小子有一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小子不要正五品的备倭守备,此前刘巡抚捉拿了海澄知县闵安国下狱,这海澄知县的位子便空了出来,若是能让小子来做这七品知县,小子便能想办法安置流民。”
“这……”
刘尧诲一时语塞。
李澹所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若是他能当上海澄知县,确实也能达到刘尧诲想要的效果。
知县品级虽然没有备倭守备高,但知县是文官,招安多数时候都是授予武职,若是将此事提到中枢,未必会得到内阁的支持。
殷正茂也看穿了刘尧诲的顾虑,便道:
“君纳兄,你此前不是说,这李老弟带着流民开垦荒地嘛,如此看来,李老弟未必没有文治之才,况且……”
殷正茂话锋一转,嘴巴凑到刘尧诲耳边,轻声接着道:
“君纳兄该是担心内阁那边,招安归文职虽然少见,也并非没有先例,这李澹此回立了大功,授七品知县,不算逾越。
如今张首辅掌权,励精图治,正是需要这种敢为之人来替首辅大人冲锋陷阵。
届时我也书一封信函去中枢,咱们痛陈利害,我与张首辅同年,你又与张首辅同乡,如此关系在里面,想必张首辅会同意你的举荐。”
刘尧诲闻言便是颔首,对着殷正茂作揖:“养实兄高见,在下佩服。”
刘尧诲这时将视线转回到李澹身上,缓缓道:
“李澹,授予你文职本不合旧例,但事逢变处且从权,本抚就依你所说,保举你作海澄知县,回头便向朝廷上书,不过这文书来往需要时间,你且先带你的人迁来海澄县,好生安置。”
李澹本以为还会有一番唇齿较量,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可越是顺利,他却越觉得不安,这其中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李澹没有忙着起身告辞,而是又看一眼殷正茂,心里暗道,这两个老狐狸肯定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刘尧诲停顿片刻,便意味深长地道:“李老弟,本抚其实还有一事,需要嘱咐你……”
“月港是如今大明朝唯一的开埠港,正处在海澄县的地界之内,无数商船往来,商贸繁华,不少商人、乡绅都与官员相互勾结,其中利益牵扯甚多,作为海澄知县,你可知其中分寸?”
此话话里有话,李澹沉思片刻幽幽问道:“刘巡抚是想要我知,还是不知?”
刘尧诲闻言与殷正茂对视一眼,暗含笑意。
“非本抚所愿,本抚只希望你能不负这身父母官的衣袍,便足够了。”
李澹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已是明白,刘尧诲作为流官,他需要一个人来替他对付当地的富豪乡绅。
至于缘由,恐怕与殷正茂有关。
这位两广总督贸然前来福建,又关键时刻主动替自己说话,若说是没有目的,李澹是打死不信的。
不过具体为何,李澹现在还不得而知,恐怕只有替他们办好第一件事,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谋划。
李澹想通一切,目光坚毅道:
“那小子的话便放这,无论是如何手眼通天之人,若他要害我治下百姓,需先问小子腰间的刀,行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