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煜其实早就领着人在一旁埋伏着,这是贺冕留下的后手。
贺勉老奸巨猾,他很清楚,此事是他们蓄意挑拨,绝不能酿成真正的民变。
若是这县令真要武装镇压乡民,那贺煜就会立即出场,如此一来,此事便算坐实,新来的李知县将彻底失去民心,届时就算有什么政令下来,也不会有人听这个县令的话了。
贺煜是个粗人,此时心里感叹:“贺冕这个哥哥虽然是个庶出的野种,脑子却还是真的好使。”
他双手背在身后,三两步上前,大大喇喇地道:
“李知县,不对,现在文书未到,你还不是知县,不过一个白身,公然聚众持械,若不是本巡检恰好赶到,你是不是要聚众造反,杀害良民?”
李澹看着这“恰好赶到”的贺巡检,冷笑一声,走到贺煜身前与其对视,犀利的眼神令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的贺煜都有些心虚。
明明自己是来救场的,怎么对面这个家伙气势这么足?
那身凶戾的杀伐之气,仿佛真在刀山火海里淌过一般。
李澹兀地抽出佩刀,吓了贺煜一个趔趄。
只见李澹缓缓将刀送到贺煜面前,不是劈砍,只是给他看,那刀面丝丝细纹之中,隐隐藏着暗红,一缕细微的腥味窜入贺煜的鼻腔。
这是……人血!
贺煜猛地向后,此时的他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把刀得浸过多少血,才能把刀身都染上气味。
这人不是知县吗,怎么会有比武人还重的杀气?
李澹看着贺煜慌乱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不禁寒声道:
“若本县真是要杀,你恰好赶到又当何用?”
说完李澹收刀入鞘,没再理睬贺煜,转身对向浮宫乡人,拱手道:
“诸位乡亲父老,本县有言在先,今日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想做个见证的,跟上本县便是。”
说完,李澹不再理会这些人,大队人马径直往浮宫乡的方向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见那县令没有要动干戈的意思,心也放了下来,一个个都跟在李澹队伍的身后。
整个队伍走了五里地,已经快到浮宫乡的地界,远远望去,已能看见浮宫乡的界碑。
贺煜见此,心下大定,在后道:“你口口声声说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这马上都要到浮宫乡了,你想怎么给交代?”
李澹仍是没有理贺煜,而是带着众人开始在界碑处开始挖掘。
躲在暗处远远观望的一辆马车,车上的张恭与贺冕都静静看着李澹一行人的动作。
张恭不解道:“贺老,这李澹是要搞什么名堂?”
贺冕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可脸上的阴霾却是越来越深。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界碑被李二狗挖倒,随即被人搬上了板车,队伍开始向着新乡返回。
“狗官,你抢我们乡的界碑是什么意思!”
“这狗官抢我们界碑,咱们跟他拼了!”
但他们真敢拼吗?
为了块石头跟县太爷拼命那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虽然一直有人叫嚣,却没人行动,不满是真的,有怨气是真的,但不敢也不明白县太爷想干什么也是真的……
所有人耐着性子,跟着李澹的队伍又返回了新乡。
就连张恭与贺冕的马车,也远远地跟在后面。
张恭嘴里不时说着“困兽之斗”之类的话,但贺冕却是一直缄口不言。
他有一个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新县令似乎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贺冕不知道李澹能如何破局,但是李澹太自信了,从头到尾都不带一丝迟疑。
作为乡绅,贺冕熬走了好几任知县,可李澹这一任,是他觉得最意外,也是最捉摸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