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之舞乐,尽皆遵循周礼,实乃诸侯之楷模。”
在这个早已礼崩乐坏的时代,晋侯还能一板一眼地遵循周礼,未曾行僭越之举,已经很好了。
姬午哈哈大笑,他要的就是这个“诸侯之楷模”称号。这表明,晋国还是那个能号召十八路诸侯的泱泱大国。
而且,他一板一眼地遵循周礼,也是给晋国六卿们打个样板。
周王室早就没有实权了,我晋侯还是老老实实地遵循周礼。
我这个被架空实权的晋国国君,你们六卿也该好好供着才是。
魏驹目光瞥向六卿之首的士鞅。士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只是低眉垂目,仿佛在打盹,没听到这些话。
此时,鲁国使臣席位上的叔孙州仇发话了:“尊祖此言差矣。若单论礼乐,我们鲁国以周公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当为诸侯之楷模。诸位岂不闻‘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从而使天下大治?”
叔孙州仇是个年近三旬的青年,蓄着短髯,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威严。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之声渐起。
连打盹的士鞅都睁开了眼睛,捻须微笑,好不得意。
魏洵和魏铮父子俩的小声交谈也落入了耳力甚好的魏驹耳中。
“这叔孙州仇是如今鲁国叔孙氏的宗主。鲁国如今公室弱小,三桓强盛。叔孙氏如今快成三桓之首,自然认为自己叔孙氏执政鲁国劳苦功高,应该与鲁侯同等待遇。”
魏驹听明白了,看来鲁国和晋国的现状差不多。晋国是六卿势力强过国君,鲁国是三桓势力强过国君。
人都是自私的,叔孙州仇如今在鲁国前景大好,自然为自家说好话。
当年周成王年幼,周公辅政,劳苦功高,所以享有天子礼乐。
我们这些辅政大臣,辅佐自家诸侯也是劳苦功高,享受诸侯们一样的礼乐待遇,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话深得晋国六卿们之心。
我们这些出将入相、带兵打仗、拱卫国家安全的功臣、能臣,礼乐方面没那么注意,偶尔僭越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尸位素餐、屁事不干的主君们,应该主动赏下礼乐才是!
坐在卫侯世子蒯聩后面、与子贡共用一案的子路不乐意了。他中气十足地冷哼一声,开启反驳模式。
“昔日季孙氏八佾舞于庭,如此僭越行为他都做了,他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你们叔孙氏也想效仿季孙氏,不将鲁侯放在眼里么?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季孙氏的家臣阳虎在鲁国犯上作乱,不就是你们这些三桓带的好头?”
魏铮把人物关系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告诉了一头雾水的两个嫡亲弟弟。
“鲁国三桓以季孙氏为首,其次是叔孙氏和孟孙氏。季孙氏本来势力最大。三年前季孙氏两任宗主先后去世,季孙氏的家臣阳虎有僭越之心,想取季孙氏而代之。这几年因为阳虎鲁国内乱不止,叔孙州仇焦头烂额,这次来我们晋国,八成是想寻求助力,让我们晋国支持三桓,灭掉阳虎。”
叔孙州仇转身横眉怒瞪子路,刚要开口斥骂,却被弥子瑕轻笑着接过话头。
“武叔何必动怒?此乃犬女婚宴,几句玩笑话,何必挂在心上?再说了,那阳虎,当年曾命鲁国军队不禀告而经过我们卫国都城,实在是大恶。如今之计,凝聚力量消灭阳虎才是当务之急,什么八佾、六佾、四佾的,不都得往后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