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半个世纪以来的惯例,仗打完了,就轮到签订协议了。
八月中旬,一直以来为清廷黑背锅的李中堂从广州抵达塘沽,被朝廷派兵接进了京城。
他从天津路过时,吕贤锡站在人群里远远看他:
这位已经七十七岁高龄的老人,头发和胡子早已不复青黑,在风霜的摧残下显得有些发黄;因为隔得太远,吕贤锡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身体佝偻着,好似有千万斤的担子压在肩上。
“唉...”吕贤锡长叹一口气,想周围看去,围观的百姓们都是一脸麻木,只有几个读书人打扮的少年,目中流出愤恨。
再环顾天津城,只见满目苍凉,房屋尽皆烧毁了,剩下一片瓦砾。大街上已经被联军收拾干净了,但小巷子里还躺着许多血肉模糊的尸体,八月正值酷暑,尸体上黑压压铺着一层苍蝇,人一靠近便呼啦啦的飞走了,等人走远了,它们又扑到尸体上。
更远处,那面古朴的、庇佑了天津数百年的厚实城墙不复存在,滔滔不绝的北河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骄傲如吕贤锡,此刻也不免有些心酸,她低下头,快步跑回周家。
严朗轩此刻正在家中来回踱步,周氏看不下去了道:“转来转去的晃得人眼睛疼,你有什么事就说,别搁这招人嫌!”
严朗轩坐到她身旁,面露焦急:“我此次弃城而逃,朝廷知道了,必定会惩罚我!”
“急什么?”周氏喝了口茶,“老佛爷不也是弃城而逃?再说了,你一个盐运使,又不是县令,谁在意你有没有守城?”
严朗轩问:“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回塘沽?”
周氏道:“暂时不用,李中堂进京谈判去了,还不知道洋人这次要啥呢。说不定回头连塘沽都得割给他们。”
“那我岂不是要丢了官职?”
“呵!”周氏冷哼一声,“别说官职了,你就期待这大清朝别被丢了就行。”
吕贤锡轻声嘟囔:“咱们就该丢了这大清朝。”
听到吕贤锡的声音,周氏抬头望向了她:“贤锡回来啦?外面怎么样?”
吕贤锡走到周氏面前,汇报道:“整个城墙全成了废墟;城内民屋,十留二三;城中百姓,不过四成,洋人比中国人都多,我也不敢再多打探。”
“啧!”周氏一口喝光了茶水,将茶杯重重放下,“看来这天津城,往后也不一定是咱们的天津了。”
果然,占领天津的列强们成立了“天津临时政府”,人称“都统衙门”。
这个衙门成立后,先下令拆除天津至大沽口及山海关的炮台,又破坏焚毁了天津的兵工厂、军火库,最后将天津城门铺设成了东南西北四条马路。
而城中百姓,洋人要求他们在各地段悬挂各国国旗,让大家交税;将在义和团拳乱中迫害洋人的人判刑,执行枪杀或是罚其劳役。
到了十月,忽然有一支德军冲进天津城,四处虐杀贫民,又有数百人枉死。
好在这支队伍很快被英、法两国制止,许是达成了什么一致,几个国家集结了一批人往别处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