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少年时立志科举,然屡试不第,便花钱捐了个员外郎的散职,自此操持家业,安享富贵,渐渐积累了良田数千亩,是本地有名的富贵人家。
更难得的是韩员外自言受过圣人教诲,平日里颇为善待乡里,修桥补路,积累下好大的名声。
谢道人所居老君观便是由韩员外出资修建,且逢年过节时常供奉香火。
韩员外长子今年十六岁,秉承父志想要继续走科举之路,然而自中了童生之后便再没有寸进,于是韩员外便放出声去,要聘请一位教书先生来给儿子辅助课业。
上个月有一個自称姓胡的秀才来韩府自荐,韩员外见此人气质优雅,谈吐不俗,当即写下聘书,请胡秀才教导儿子读书。
胡秀才看面相约有二十许,学识渊博,教书也十分勤劳,平日里每每与韩员外相谈皆十分投机,仅过了七八日,韩员外便将之视为知己。
只是胡秀才有一点不好,就是爱好嬉游,七八日便外出游玩一次,或湖上泛舟,或寻幽访胜,常常深夜才会来,后来有仆人悄悄告诉韩员外说,每次胡秀才晚间归来时,大门紧闭,不听见敲门声,人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或许真是个狐精之类,不过这些时日也没见他什么恶意,且不必管他!”
自此韩员外仍将胡秀才视为挚友,并未因他是狐精而有所轻贱。
韩员外还有个尚未出阁的女儿,正是豆蔻之年,生的姿容秀丽,偶然被胡秀才瞧见,于是这胡秀才便心生爱慕,想要向韩员外求婚,几次暗示,韩员外只做不知。
“想必是韩员外不愿女儿嫁给异类为妻,又碍于颜面,就只好装作不知了!”
“道长说的甚是,昨天胡秀才对我家老爷说家里有事儿,告假回去了!”
“料想胡秀才并未死心,可是今日出了什么变故,小哥儿才着急去圆觉寺?”
陶小六赞一声:“道长真个料事如神!!”然后接着讲述。
今天早晨,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骑着一头驴前来拜访韩员外。
韩员外见这老者衣衫华丽,气度雍容,便将他引到正堂招待。
宾主落座,寒暄过后那老者才言明是为胡秀才做媒而来。
韩员外沉默良久,叹道:“我将胡生视为知己,何必非要结为翁婿呢?再者小女已经许配人家,不好失信于人,请老先生代为回绝胡生的好意。”
老者抚须笑道:“我知晓贵府女公子并未许亲,员外莫要做推脱之言!”于是再三恳求。
韩员外只是不言。
良久后,白须老者面露不快:“胡生也是望族出身,家中颇有资财,正是良配,员外瞧不上胡生,岂非自视甚高?”
韩员外听这话十分不入耳,便道:“无关贫富,非同类尔!”
白须老者闻言,满面羞恼,便站起来要去抓韩员外衣襟。
“尔不过一乡间财主,虽有些福缘,连秀才都中不得,却敢瞧不起我等?”
韩员外大怒:“来人,将这无礼之徒给我打出去!”
正堂外三四个仆人听到自家老爷叫喊,连忙拿着扫帚、棍棒等驱赶那老者。
白须老者连来时驴都没顾得上,就被推搡着赶出门去。
“匹夫等着,我当领兵前来,破了你的宅院,看你如何嚣张!”老者大喊。
几个仆人顾忌此人年老,原本只是驱赶,并未真个动手打人,闻听这老者如此嚣张,当下便有个高状的仆人拿起扫帚猛地朝老者背上打去。
“嘭”一声响,好似打破了一个气球。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哪里有什么白须老者?
地上一只家犬般大小的黄毛狐狸,正吱吱怪叫地朝前跑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众仆人吓了一跳,连忙回来禀报韩员外。
韩员外此时怒气稍平,朝仆人询问:“可看清了,果真是个狐狸?”
“确实是狐狸,黄毛的,跑得飞快!”陶小六道。
韩员外想到那狐精说要带兵来攻,顿时心里没底,便要遣人唤谢道人前来降妖。
“老爷忘了,谢道长已经仙去了……”
韩员外顿时一愣,喃喃道:“是呀,是我糊涂了,我记得当时谢道长还对我说会有龙虎山高人前来主持老君观……”
“小六,你腿脚利索,快去圆觉寺请和尚来捉妖!”
“老爷,那些和尚都贪财得很,不如去衙门求县太爷,派差人前来相助?”
“你懂什么!和尚虽贪婪,给足了金银还能办事!若去衙门,不仅要花钱上下打点,还会被那些官老爷用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来搪塞……废话少说,快去快回!
张牧之听完陶小六讲述,笑道:“这狐精被打了一扫帚便现了原形,想来也没什么本事!”
“这么一想也是呀!!”陶小六一愣,随后声音又小了下来:
“不过也难说,那狐狸和狗一样大,看着挺吓人的!”
陶老汉和铁牛等几人跟在张牧之后面,都听得啧啧称奇,说话间便来到了韩府门外。
韩员外府邸占地辽阔,白墙灰瓦,看起来十分气派。
门前一株高大的垂柳树,刚抽芽的枝条丝丝缕缕地垂落下来,好似珠帘。
陶小六正要前去通禀,便听门内有喧闹声传来。
驴子大叫声,韩老爷的呵斥声,仆人大喊,丫鬟尖叫,以及叮叮咣咣的碰撞声混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