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飞马是也。”
陈景一脸无语,上次喝酒,你还叫邢八坛呢。
这几日的雨水,那几个踩盘子的老胡子,并没有再出现。当然,以陈景的思量,这些人并非是怯了,而是山脚下有哨卡,不敢异动而已。
除非说让营军剿匪,但剿匪,则需要六百担的粮草。
想了想,陈景带着邢小九,往不远处的塘村走去。村正中的马家大院,守在外头的两个家丁,见着陈景走来,惊得急忙要关府门。
只可惜,被邢小九鼓眼一喝,又吓得停了动作。
坐在正堂里,马胖子颤着手放下水烟,犹豫着让人上了茶。
“小东家真要吃大户?”
“又不是灾年,马老爷别紧张。”陈景笑了声,自顾自坐了下来。
“来这里,想请马老爷帮个忙。”
陈景才刚开口,马胖子便已经开始哭穷。
“前两日下大雨,我有十几亩的佃田被水浸了,家里的老粮仓年久失修,也跟着浸了水,那些陈米都烂了。去年收成又不好,雇工们的月俸,已经拖了四五个月,我还寻思着要不要卖块地呢。”
陈景置若罔闻,“驼儿山上的老匪,你也知道的。我先前去问了一轮,六百担的稻米,便能上山剿匪。平安镇最近很乱,营军调动频繁——”
马胖子从太师椅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嘴角还带着笑容。
“就这事?”
陈景一时没明白。
“小东家,莫要闹了。不说是我,其他村子的老爷们,都不会出一粒米。你也别生气,我告诉你,庚子年那会,大家伙聚到一起,出过一轮剿匪粮的,你猜怎么着?那些官军拿了几百担的稻米,上山转了几圈,就抓了两个放哨的,便又打着军鼓,急急地跑下了山。”
“小东家,这便像庸医和疮,他治是治了,但不治好,就这么留着一尾儿,让你拼命去问诊,去抓药,耗个十年八年的。”
“我马程虽然贪钱,但不是个傻子,老匪聚山,离着又近,我睡觉都不踏实。但又怎样呢?再来一轮肉包子打狗吗?这世道啊,活好自己的就得了。”
“马老爷,真有一日老匪下了山呢。”
“小东家莫劝,这山脚下的哨卡,快两年了,还不是好好的在那里。要不然,小东家去村子里看看,问问那些泥腿子,说不得他们有余粮的,凑出个六百担,也没什么大问题。”马胖子乐得笑起来。
“我府邸里,还有十几册的圣贤书,家国大义啊,匡扶苍生啊,不妨送给小东家,好好拿去研读啊。”
陈景皱眉起了身。他只是从平安镇最近的祸事,隐约生出的一份担心。要知道,平安镇现在,已经是锁了入京城的路。更有许多的营军,跟着调入城里。
“要不然,小东家卖了马场,凑个几百担的——”
“再咧咧一句,我马上带人吃大户。”
马胖子迅速收了声音,抹了抹额头的虚汗,臃肿的身子重新躺在太师椅,局促不安地摇了起来。
出了马府,陈景站在阳光中,并未觉得身子发暖,相反,一股隐约的无力感,一下子蔓延,使他全身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