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刘凯这般,仅从贫富的角度去看待家庭和国家的,徐光启还是首次听闻。
徐光启将烟袋锅里的烟灰倒掉,稍稍坐直了身体。
“说吧,老夫就听听你的高见!”
见徐光启收起烟袋锅,刘凯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明的老师对学生,可没有不许体罚的说法。相反,大明从上至下讲究的都是棍棒出孝子。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师发现学生犯错误了,是舍得下死手的。
君不见一点小错,私塾的先生都会将学生的手心打肿。
三十几文钱的东西卖一两银子,这如果不算奸商的话什么才算是奸商?不把刘凯打个半死就不是徐光启了。
刘凯亲手端来一杯茶水放到徐光启身前,略微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调节两极分化,最有效的手段,实际上是税收。
富裕的人多交税,贫穷的人少交税。甚至用富人的这部分税收,反哺到穷人身上。如此,才会形成一个稳定的平衡。
可我大明如今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南方工商业发达,商人们却几乎不交税。北方年年灾祸不断,税收却一日重过一日。
越富者税收越少,越穷者税收越重。
导致我大明现在的税收,别说与唐、宋相比,就是与太祖洪武之年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朝廷财政之困难,连军饷都时常拖欠,就更别提兴修水利,修桥铺路等事情了。
只是……我大明真的很穷吗?”
说到这里,刘凯的脸上略微带着一丝的讥讽。
“大明现下的情况,老师比弟子更清楚。朝廷但凡想要收些税,总会有一群人站出来,大声高呼‘不可与民争利’。
可是……所谓的‘民’又是谁呢?
户部入不敷出,百姓日益困苦,国穷民穷,可很多人根本就不理会。相反,他们私下里却穷奢极欲,挥霍无度。
弟子听闻,某些官宦之家所食豆腐已经不用黄豆,而是以百鸟脑髓酿成。一盘‘豆腐’费鸟近千只,奢侈到了极点。
普通大臣设宴摆席,餐具全部使用玉器。酒席上还要请来乐队、舞女助兴,一场宴席往往花费高达千金。
南方的一些富户请客,不但宴席要有荤有素,山珍配海味,还要买些地方名产。如:泰州鸭蛋、辽东金虾、浦江火肉、诸暨香狸、太湖大闸蟹,否则就会被骂小气。
钟鸣鼎食,极尽奢华!
可他们却不去想,这样的生活是如何得来的。没有九边为屏障,蒙古、建奴旦夕就可进入中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们不想,弟子来帮他们想。
这些财富与其被他们白白挥霍,不如用来建设弟子的皇庄,不如用来支持师父的试验,不如用在土豆、番薯、玉米的种植和推广上面。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循环往复,方为正途。
可是……实在是太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了!”
刘凯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别说明朝,哪怕是后世,也有很多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宁可花天酒地,他们宁可让钱在地窖中发霉,也不肯用于贫困地区的建设和真正的慈善事业。
古往今来,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
看着摇头晃脑的刘凯,徐光启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却如同成年人般忧国忧民,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显得违和。
不过刘凯时不时就有这样的表现,徐光启如今倒也见惯不怪了。
“肥皂的成本到底是多少?”
“弟子的肥皂,用的是植物油和草木灰,这两样东西花不了多少钱。成本的大头,在于佃农的月俸和肥皂中添加的薄荷。
尤其是薄荷,从京城的药铺中运到皇庄,花费的气力实在不小。好在肥皂的利润可观,只要能够卖出去,就不怕赚不到钱。
师父放心,这些钱弟子不会乱花的,一定都用在该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