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呀,我不理你了!”凝眉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有十岁,而且身处封建的古代,那样的表现的确有些太外露了,更何况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心里年龄小那么多的小毛孩看穿,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于是转身急于向外走去。
“凝眉,你别走!”八阿哥焦急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凝眉身前,也顾不得撞翻一桌子的瓶瓶罐罐,“你为什么不答应皇阿玛跟我们回京城?”
“我没有不答应,我只是。。。”
“只是什么?告诉我,你到底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胤禩急切地凝望着凝眉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透他想要的答案,“你难道忘记了,我说过,董大哥未尽的承诺就由我来完成,我会做得比他多,比他好!你相信我,跟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无论是现代还是目前的古代,无论是乔怡还是凝眉,从来没有人像胤禩那样认真而渴切地向自己承诺过什么,她不忍心也不愿意拒绝。也罢,无论将来紫禁城的日子有多压抑,无论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至少不会再孤单寂寞了,凝眉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意志,深情凝望着胤禩,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终于答应了!”八阿哥忘情地将眼前人拥入怀中,虽然是那样紧密的互相束缚,然而两人却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话说中午,四阿哥路过军营的时候,被八阿哥拉去和一起出生入死的将领们喝酒庆祝,难得大家终于不辱使命打了个大胜仗,的确应该犒赏一下,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四阿哥也难得陪着大家多喝了几杯,气氛非常融洽。无奈胤禛平时甚少贪杯,也素来不喜这样喧闹嘈杂的环境,很快就觉得这酒气有些上头,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便悄悄地走了出来,骑上自己的“黑风”,慢慢在这茫茫大草原的落日余晖中踱步。
这里没有京城的繁华,不会让人沉迷其中丧失斗志;却有肃穆静谧之美,能唤醒人身体里最原始的本性,去不断寻觅,不断征服。胤禛一时兴起,策马扬鞭,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飞奔起来,随着身后漫天扬起的尘土,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烁着少有的神采,或许满族人生来属于白山黑水,无论在朱门高墙中禁锢多久,一旦纵马山林,穿梭绿野,就如回到母亲的怀抱里一般,让人感到无比得自在与放松。
等到背脊上泛起一层汗珠,血液里的酒精仿佛也通过毛孔散发了出去,胤禛看到远处的烽火台,便想着站在最高处的风景一定更美,于是决定领略一番。当他骑到城墙下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一匹马栓在那里了,而从马匹的个头来推断它的主人,一定是董凝眉无疑了。
胤禛缓步拾级而上,在最高的那个烽火台上看到凝眉背对自己而立的身影,她似乎已经察觉到有人,但同时又料到来者是谁,故而并未回头。
“我曾经和董大哥来过这里,”凝眉喃喃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身后的人倾诉,“他说,只有等这里真正安定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人认识到这里的美。”
随着她的回忆,胤禛也开始缅怀起这个素未谋面,却令人钦佩的英雄来。
“董大哥,你说过喜欢这里,现在我就把你留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希望你的英灵可以保佑这方曾经为之战斗过的土地。”说着,凝眉轻扬素手,掌心中升腾起一阵烟雾,轻轻地缭绕几阵后便消散在风中不见踪影了。那是董锋的骨灰,仿佛仍放心不下凝眉,但最终还是要从她的生命中彻底离开。
四阿哥心里感叹道,只有像董锋这样真正顶天立地的汉子,才能在死时重于泰山,在死后这样轻于鸿毛。
凝眉慢慢回过头来,看到站在身后的是四阿哥,有些微的吃惊,“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
“你以为是八弟吧!”胤禛总是喜欢这样咄咄逼人。看着凝眉刚才还心有戚戚焉,现在提到胤禩就一幅少女怀春的娇羞模样,他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但同时又颇为担忧她这种所有心情都写在脸上的性格,遂决定还是要提点一下。
“快把这些没用的眼泪都收起来吧,别让我瞧不起你!”胤禛冷冷地说着,却不忘递上一方自己的锦帕,“你即是应了皇阿玛跟我们回宫,便是许了另外一种生存方式。在你阿玛这里,你是一个杯子,你阿玛是水,不管谁对谁错,水总得合着杯子的样子,你阿玛都会迁就你。但到了京城,那是一个大杯子,里面的每个人又都是形状不同的小杯子,你只有把自己变成水,才能牢牢地呆在那里,不然的话,紫禁城于你而言就是一个牢笼。”
胤禛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今儿是说多了,意思也撂这儿了,可今后该怎么着,还得你自己掂量着,我可不想到时候整日看到一个哭哭啼啼,伤春悲秋的董凝眉。”说着,胤禛便转过身去往回走,他慢慢地踱着步,好像在等着什么。
果然,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得背后的凝眉攥紧拳头,大声说道:“我董凝眉一定活得比谁都好,过得比谁都快乐,你想看我笑话,永远没有这一天了。哼!!!”说完,飞快地越过胤禛,抢先骑上自己的马飞奔而去。凝眉在赌气,胤禛却笑着,但是她不知道,好像老天故意在开着玩笑,他们总是错过彼此的心意。
边塞的夜风格外凛冽,幸好还在夏末,因而只觉得令人头脑清醒,却没有刺骨的寒瑟。回想刚才的情形,凝眉觉着难得听见一向惜字如金的四阿哥说那么多话,仔细品来,这些话诚然是对自己的忠告,但何尝又不是他自己这些年来的体会呢?果然,要在这座皇城中生存下去的确不是件容易的营生。对比之下,凝眉居然又想起了木图,想起他慧黠纯真的眼神,想起他简单的爱恨好恶,不知道他的伤可好了?有没有跟着他的父汗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去过一种适合并且属于他们的生活?一阵风吹来,凝眉打了一个激灵,觉得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了,她向身后回望,只见胤禛一直在她的不远处跟着,既不靠近也不离开,既保持疏离又时刻关注,让人产生非常舒服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