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下,各人都有各人的忙处,贾珍忙着打点各处的礼物往来,以及族内的年货发放,荣府那边派了个贾琏来这边帮衬,说是帮衬其实就是把该荣府拿的那一份领回去就算完事,贾瑜心中不由得替贾珍悲哀起来,这族长当得真是窝囊。
年关将至,贾敬也不能一味修道了,毕竟作为贾族文字辈的长子,祭祖时他是主祭,来的贾瑜院里叮嘱了几句,还是那样淡淡的,说完便又离去,贾瑜倒是羡慕这来去自如的修道之士,细想了想,原世中好像除了某些朝代之外,很少有罪名波及佛道的,他顿时来了些心思,只是刚跟绿竹晴雯她们说了个头,这两人便疯了,只说要是贾瑜也跟他老子一样去修道,她们就绞了头发去当尼姑,这件事自是这样揭过去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依门并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红朱大高烛,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贾瑜曾经在书中看过贾府祭祖的场面,着实庄严大气,等他第一次去看时,着实是新鲜得要紧,瞧瞧这看看那,但随着祭祖仪式的进行就没那么好玩了,他作为贾族玉字辈里年龄仅次于贾珍,贾琏的嫡出子(贾珠已逝),自然不能什么也不做,于是往年里不少贾蓉贾宝玉需行的议程不少由他来接过。
宗祠在宁府西边,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面悬一匾,上书“贾氏宗祠”,旁书“特晋爵太傅前翰林掌院事王希献书”。
两边一副长联: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看字迹与那匾上一致,应也是王太傅所书。
进院中,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有各类古器。抱厦前面悬有一块九龙金匾,上书“星辉辅弼”,看样子是哪位皇帝写得,感觉这书法水平不咋地啊。
两边也有一副对联: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果然书法水平跟文化水平基本是挂钩的。
只是贾瑜初次来时曾疑惑为什么院中没有槐树,松柏是寓意人正品直,而槐树寓意富贵荣华。
周礼中,三公朝见天子时,都需站在槐树下,故此后世人以三槐比作三公,寄后世能位列三公宰辅之愿,要知道春秋之时那些文人烈士就是死,还得找棵槐树撞死,美其名曰:触槐。这贾府宗祠里一棵槐树都没有,不应该啊?
后来贾瑜才知道,槐树虽然寓意好,但太能活了,这几千年来,哪个地方没棵千年古槐都不好意思说是古地,所以这个说法虽然还在,但贾府这种以珍稀为贵的府邸也就不栽槐树了,所以更不用说宗祠内了。
听了这个说法,贾瑜又想了想宁荣府的各种乱象,不由得感慨道:圣夫子曾言礼崩乐坏,现在看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往里走,灯烛辉煌,锦幛绣幕,虽列些神主,但贾瑜看了几年也分不清是哪路神仙。众人先分嫡庶长幼,而后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赫陪祭,贾珍、贾瑜献爵,贾琏、贾琮献帛,贾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垫、守焚池。
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众人围随着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贾瑜虽有心吐槽一下古人的描画思维怎么两千年还没长进,但想着毕竟是今世的祖宗还是把这点心思打灭了。
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每一道菜至,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敬手中.贾蓉系长房长孙,独他随女眷在槛内.每贾敬捧菜至,传于贾蓉,贾蓉便传于他妻子,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王夫人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
凡从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下则从玉者,贾珍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一时礼毕,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虽然宁府里设了宴,但贾母在荣府惯了,还是想回荣府吃,好在尤氏与秦氏劝了几回,众人这才在宁府里做了一回,说了一会话才各有散去。
倒是这边一直没说话的贾瑜,上前笑着请安说毕竟惜春是宁府女儿,自己这个哥哥想他的紧,想留她在这里顽一两天。
贾母自是应了,不过又说到让他明日带着惜春一齐到西府去吃宴,贾敬贾珍一向不被西府那边妯娌所喜,他们各有各的过法也不爱去西府,所以一直以来两家人都是淡淡的,虽是分了家,但贾母作为族中长辈,也得顾些脸面,不然等她下去了也见不得荣国公。
贾瑜自是答应了下来,惜春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一溜烟地跑到贾瑜身旁抱着他的手臂,摇着喊哥哥。这一下众人都笑了起来,王熙凤指着惜春道:“难不成嫂子我苛责你了还是怎么地,这巴巴地跑去,还叫你哥哥以为我这嫂子短了你吃穿还是,可告诉你,现在你可是我眼中的金元宝,巴不得不疼你。”
众人不解,忙问怎么回事,王熙凤瞥了一眼贾瑜无奈的嘴角,心中莫名一喜,笑着说:“老祖宗不知,前一年不是外面庄子那些黑心奴才被瑜兄弟无意抓了出来吗?本以为事情就完了,谁知道后头牵出一大堆欺上瞒下的,珍大哥自是对这些账目不懂,于是一股脑儿把这事推给了瑜兄弟,现在瑜兄弟可是管着东府的钱财,你说他这个疼得不行的妹妹,可不是金元宝吗?这要巴结好了,指不定分年货也能多拿些咧。”
此话一出,连贾瑜都不由得笑了出来,但同时也不由得多看了王熙凤几眼,看来她对于自己的那几桩生意已经知晓了,虽说荣府如今高宁府一头,但是宁府身为长房自比荣府富贵一些,现在荣府入不敷出,她连自己嫁妆都拿出来放贷了,可是宁府却隐隐有中兴之样,她焉能不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