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鸿,常思姐,芥弥姐,你们继续吃,我先走了。”
“其啪,其啪(去吧,去吧)。”紫鸿埋头吃面,挥了挥手,示意快走。
常思放下碗筷问道:“去哪?”
“后山。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其余三人一愣,餐厅内的气氛逐渐凝重了下来。就连紫鸿都放下了手中的碗,出神地盯着秦萧。
良久,芥弥才憋出一句话:“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了,等会就麻烦你们洗碗洗灶了。”
“那行,一会儿我们就过来。芥弥,你先过去吧,我等紫鸿。”
“行。”
秦萧走到厨房,昨天王柱送的鲤鱼还在水桶里吐着泡泡。剃鳞、破肚、倒油、下锅,一气呵成,一盘鲤鱼便出锅了。
没一会,一个猪头,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盘桃子,一壶酒,连同鲤鱼一起,被秦萧打包好,携在饭盒里,拎着向后山走去。
待到莫秦萧来到后山,三人已经在此等候了。常思和芥弥站成两排,紫鸿跟在后面,在一个小土丘前站着,看着他走来。秦萧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到了土丘前。这时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土丘——是座坟冢。
坟前墓碑上写着:慈父莫凡新民之墓。
秦萧跪在墓前,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贡品,一一排在墓前。待全部摆完,秦萧于墓前三叩首。身后三人也跪了下来,跟在秦萧后面,同样的三叩首。
抬起头,秦萧看着碑上的文字,自顾自地说道:“老爹啊,守孝三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之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了,可不要感到寂寞啊。”
“给你上点贡品,都是你爱吃的,再给你烧点纸钱,在下面的生活可不要抠抠搜搜的了。以前你就特抠,衣服都不给自己买件好的。”
“老爹你说你,常思姐姐她们三个都能够化形了,想来你的实力也不弱了。我是没见过修仙大能,不过想来你也应该有分神返虚了吧。人家都说修仙者寿命动辄千年万年的,可你怎么陪了我十六年就去了啊……真的是。”
背后三人,听着秦萧的话语,眼中也有泪水涌现。最为年幼的紫鸿,想起昔日一同生活的快乐时光,已是泪如泉涌,一边不停地用衣袖擦着豆大的眼泪,一边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芥弥,拉住紫鸿的一只手,紧紧篡住,以示安慰。另一边的常思,肩膀不断耸动着,把脸深深埋在胸前,似是不想让其他两人看到自己的丑态。
待到秦萧在墓前将想说的统统说完,起身站到一旁。三女向前,开始向墓碑倾诉。此时此刻,紫鸿终于掩盖不了自己的哀伤,向前抱着墓碑痛哭流涕。其余两女也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放肆地宣泄着悲痛。
她们三人,都是秦萧父亲莫凡生前的器灵。
常思是他的佩剑,莫凡常在年幼时的秦萧面前说“常思剑,斩相思”。不过当时的秦萧,并不能理解。
芥弥则是纳戒,一枚泛着奇异流光的通体透彻的戒指,名字有着“芥子纳须弥”之意;而紫鸿则是一个紫色的葫芦,原本莫凡生前将它炼化制成一件法宝,不过平时用不到,就把它当成酒壶了。
还有桃源,就是院子里的桃树,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怎么能离开家。不过祭品中那盘寿桃,却是她亲手做的。
此时,她也在家中暗自抹泪。
秦萧自小就和她们四人还有父亲生活在一起。据莫凡所说,他是在一个黑夜在门口捡到莫秦萧的,看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收养了他。
对于秦萧而言,父亲莫凡虽无生养之实,但他的养育之恩却大于一切。不过莫凡始终是个糙汉子,很多时候不够细腻,在这时候她们四位就给了秦萧足够的温柔。在他眼里三人一直是姐姐般的存在,长姐如母。
直到三年前莫凡去世,秦萧便失去了天真与快乐,亲人的离世迫使他在一夜之间成长。无论是在莫凡去世的时候,还是出殡的时候,甚至火化、下葬的时候,纵使三女都已经哭成泪人,他都在强迫自己。
当时他只有十六岁,一个人努力主持莫凡的葬礼,做完了一切。
在之后三年,纵使莫凡临终前说过不用秦萧守孝,他还是固执地在墓前扎起了帐子,守了三年,这三年里,他依旧在强迫着自己。
他甚至不让自己进行修炼、冥想,就怕想起莫凡,而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今,三年守孝结束了,明明这三年里秦萧的心智得到了充分的成长,但望着相拥的三女在一旁哭嚎着,他最终还是抑制不住了,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和她们拥在一起,轻轻安慰着她们。
待到三女终于止住了哭泣,已是晌午时分。常思和芥弥两眼通红,双眸带水,紫鸿还是在不断地呜咽抽噎,泪珠不断滚落。从后山回去的路上,四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气氛依旧很是沉重。
回到家,依旧如此。
直至深夜,莫家小宅里依旧无言。只是偶尔传来的呜咽与轻啼,为本就凝重的小院更添几分哀愁。
秦萧躺在床上,尚未入眠。想起今早三女痛哭流涕的模样,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起身走出房门,秦萧轻手轻脚地走进主房,三女此时俱已回到各自的房间,在房间里熟睡,没有一点声响。包括桃源,同样没有动静。
或许早上过于悲伤,四人睡得比以往都深些,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秦萧也没有叫醒她们。
自从莫凡去世,主房已空了三年,但几人勤加打扫,房间内依旧保持和他生前一样。
秦萧坐在桌边,打开了藏在柜子里的一个盒子。
盒子里有一个奇异的器皿和一封信。器皿的造型就像一座莲花灯台,上面雕刻着晦涩难懂的符号,中间镶嵌着一颗透明的宝石。
器皿里面,装着他的一部分骨灰。
那是莫凡临终前嘱托秦萧的。将他的一部分骨灰取出放入这个灯台中,好好保管。待到未来,一位故人来寻他,便将这个灯台连同这封信,交给人家。
秦萧抚摸着这个盒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他重新收好,盒子,静悄悄地走了。动作如同鬼魅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