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老头,前额的头发掉了不少,显示出高高的额头来,倒是很符合智者的形象。
“老丈,有事?”
跟着那汉子走到跟前,李远找了个位子坐下。
老人放下筷子,举止从容。不用说,又是个标准的读书人。
“也无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对这税制变化的看法,不知,小友这店可还吃得消?”
“那您可算问错人了!”李远立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这店菜食独有,自然是不惧这些的。那些街边的小店,才是您该问的!”
“哦,无妨无妨。你对这有什么看法吗?随便说说就是。”老人仍是微笑着问道。
“看法谈不上,不过这问题倒是不少。”
说着,李远却扭头看向了跑堂的,“张大,给我上份蒸羊肉来!可饿死我了。”
老人也不恼,只是在那静坐着,倒是旁边候着的汉子想要发作,却被他压了下去。
“还请郎君畅所欲言,老朽听着呢!”
“额...,我先问你个事,议论这些,不会吃官司吧?”李远突然小声问道。
“呵呵,自然不会,你听听,这不是都在说嘛!”
老人指了指邻座。果然,仔细一听,一个个都在骂新任县令呢。坐在这的多数都是家里开店,自然不会乐意。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大家都在骂,李远算是放了心。“按我说,这制定新税制的人,实在不懂治民之道!还是重农抑商那一套,着实愚蠢!”
“哦,此话怎讲?”老人来了兴趣,原本笔直的身体也不自觉的向前倾了倾。
“您想啊,重农抑商不就是想让百姓都去务农吗?可又有几个百姓是靠种田衣食无忧的?粮食产量嘛,就看两样,天气跟人力!天气控制不了,几个商人又能增加多少人力?还不如放开工商,拿钱去多买些粮食呢!如果一个国家是大树,那商人就是这树的枝条,树叶就是百姓,只有树枝才能把树叶吸收的阳光雨露送到树干上。如果商人都去种田,老百姓买不到别处的东西,物价必然高涨!你说说,这不是愚蠢吗?”李远倒是起了谈兴,张嘴就是一通高谈阔论。
“倒是有理!不过,劝人农耕,能增加些粮食也总是好的。再说了,商人多暴利,征重税总没错吧!”老人却是笑着反驳道。
这时,李远的羊肉也恰好端了过来。
“哎,老丈,你也吃菜啊!一会凉了可不好吃!”自己拿着一块羊肉,李远还不忘了招呼老人道。
“哦,无妨无妨!品一品味道足矣,不可贪食。”老人摆了摆手,仍是看着李远。
“您说的倒也对,这其实就是掌握好一个度的问题。不过,有些情况你却是有所不知了。”三两口吃完一块,李远满手是油的就又要去拿。
“哦,什么情况?”老人连忙问道。
“你只看到了那么一点税收,但商人承担的却远远不止那些。像这街上的地痞,巡视的小吏,城里的驻军,实不相瞒,我这店里至少三层利都花在了他们身上。你说说,再加税的话,好多商人就别做生意了。”
“额,这我倒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有那么严重?”
“哼,这还严重?我这算少的了。”冷笑一声,李远自顾自的吃着。
“其实啊,想多些粮食,也不一定就要好好务农嘛。我还是认为,与其抠着那点粮食,倒不如去外边得来的快呢!”
“呵!”
老人却是有些好笑。“那你有什么办法?难道去抢吗?”
这话一出,俩人却是都齐齐笑了起来。
泉州本就地小民寡,环视皆狼。自己就是人家抢剩下的,再去抢别人,那怕是不要命了!
“呵呵,老丈,莫要只看周围嘛,南海的沿线不是有好多土国吗?他们吃的也是粮食,或抢或买,还不是全凭我们?”撇了撇嘴,李远抛出了自己的观点来。
“这……妄动兵戈,实乃不智也!”老人仍是摇了摇头。
“那就没办法喽,这天下的东西就那么多,想拿来,总要付出代价的。”李远笑着说道。
“唉,这倒也是,治国不易,不易啊!”老人也是叹了口气,说道。
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个童子打扮的少年,看了一圈之后,径直就向他们这边走来。
“官人!”
那童子向老人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有客来访,夫人让我找您呢!”
“哦!”
老人连忙站了起来,刚准备走,却是突然又转过了脸。
“小友,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一叙,我可还想听你的高见呢?”
“呵,老丈过奖了!小子我行踪不定,如果想找我,跟我店里的人说一声就是了。”李远点点头,答道。
“告辞!哦,对了,我桌上的剩菜也莫要扔了,就送与街边的乞丐吧!”说完,老人这才转身出了店门。
看着老人的背影,李远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了一丝笑容。“这老头,还真有意思!”
转过脸,却是又大吃起来。
李远回到家时,村里自然是一片欢声笑语。本来他们的租子就不高,这会官府也减税,可以想到,这以后的生活自然会好过很多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新县令的三把火是一把接着一把,不过力度却是收敛了不少。更让李远惊奇的是,街上的地痞突然少了很多,街上转悠的小吏也没了,让很多店铺都拍手称快。
不过,这些跟李远的关系却是不大。毕竟,郑信弄的肥皂生意可是赚了不少。到现在,最远的已经销到了中原,当真成了一棵摇钱树!这第一个月,光给他的分成都不少于两千贯!至于几个铺子的钱,他都有些看不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