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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民乐四分,有吹管、拉弦,也有弹拨和打击。
谭微善埙,赫连灼一直拿着笛子,二人自然被分在了一块。
谭微一进门就看到了赫连灼。
谭微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别冰。
因为他看到了赫连灼,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别冰师姐。也不知什么时候,谭微已将这二人捆绑在了一块儿。
别冰不是新生,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谭微看人向来很准,而且他也愿意发动各种资源去调查。
他是不是已经认定别冰与赫连灼。
赫连灼吃饭一向很慢,不知怎么地今天这么快就来了这里等候。他没有坐着,可能因为大间里座位本就有限,而吹管乐的人又多,他要把机会让给别人。
他好像从来没和别人争过什么。
即使是谭微和武秋争得如火如荼的第一天,那个时候还涉及了他,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他正倚着墙壁休息,就算这样他的背仍然很直。他双手叉抱着那年纪很大的竹笛,眼睛还是那般无神。
“赫连兄晚上好啊!”谭微热情地打招呼,然赫连灼只是微微偏头示意。谭微看了看他怀中的笛子后又道,“赫连兄的竹笛年纪确实大了些,不如就接受在下的赠予吧!”
谭微称呼武秋已不会刻意再用“武兄”,但是面对冰山一般的赫连灼,谭微还是不免要客气一下。
之前谭微也有说过几次送笛子的事,当时武秋也在,赫连灼只当这是个玩笑。但是现在看来谭微如此诚意满满,也许他是时候给个回应了。
“盛情不却。奈何这根笛子已跟随我多年,早已与我融为一体。也许它有些音差,外表也不俊,可却有情。我从来不会抛弃有情的东西。所以谭兄以后还是不要再提此事了。”
这好像是谭微第一次听赫连灼说这么多话。
一个人若是沉默得久了,他的舌头就容易失去灵活。而赫连灼眼下这番话却是咬字清楚条理清晰,还颇具些情商,根本很难让人相信这会出自于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之口。
谭微绝不相信。除非赫连灼以前是一个无比健谈的人。
惟拥有非常厚实的基础,才会退化得远比寻常人慢。
原来,眼前这终日面无表情之人以前竟也是个活泼外向的孩子。
想到这里,谭微脸上划过了一道悲愁。
那道伤很快,却明显清晰。
他是不是也在为赫连灼的身世而伤感?
谭微没有再说话。他好像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朋友的身世有这般的了解。
可是一个自恃明若观火的人,对所有事都好奇,又有足够的资源,似乎很难不去打听别人的秘密。
谭微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不怪他。
这不过是件很自然就发生的事。
那赫连灼呢?他岂非也是无辜?
在矛盾之中,人们好像只能选择原谅上天。
这毕竟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上天又岂是真切存在的东西?
谭微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郁,可他一直是个阳光的孩子。从前的人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谭微的格局自然不及先人,但此时此刻的他是不是也要同赫连灼一起分担这不幸?
谭微决心用自己的阳光驱散赫连灼眼中的大雾,往后的他绝不能在赫连灼乐之前而乐。
他的眼睛烧起了昂扬的火焰。他好像已经想到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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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真彩朋友都走了,那大间就真的只剩他们二人了。
还用得着去找个单间吗?这个大间已然属于他们。
现在是九月十一,距离他们初九第一次见面,才过去两天。
可就是这短短的两天,他们身上已发生太多的事。
有最倾情的初遇。
也有最勇敢的再遇。
然而这些美好都敌不过他们各自的执拗,他们也差点就因此而错过。
所幸他们总算缘深。
他们虽未携手去跋山涉水,但好像已走过千山万水。
经历过考验的二人,自然不会不珍惜此间彼此的感情。
也只有经历过磨难的感情,才显得弥足珍贵。
当真彩朋友向她道别时,真彩有些难为情。
武秋本想说明自己留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巩固方才所学,但是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真彩,他突然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气氛舒缓下来。
武秋不如谭微口才好。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底还是佩服的。
他无法快速地想到适合现在说的又十分有效的话,于是他只能另觅他法。
刚才是器乐课。武秋现在仍拿着小提,真彩也拿着小提。
既然真彩的小提那么厉害,自己也是学小提的,那不妨就用曲子来打开心门。
武秋好像已想到了良方。
可是,该用一首什么样的曲子呢?
这首曲子一定要是最美的,这样才符合二人年轻的气质。
这首曲子一定要是二人都熟悉的,否则独角戏只会让二人的距离变得更远。
这首曲子也一定要是易于合作的。人有故土,音乐却是无国界的。
武秋不敢保证自己的演奏技艺数一数二,但他十几年来见过的曲子,却绝对要比任何人都多。
小提在中原的历史不足百年,其中的曲子他已全部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