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空等人走后未久。
谭旋领着随军文书入帐,歉然拱手:“李先生、柳兄弟,大晋不同于西域,需对每位入境人士造册登记,尤其久别故土的,更要作详细甑别,以防奸细混入,二位请多海涵。”
阿狸愣住,我们一路杀和尚回来的,这还要甑别?
李琼使用带着异域口音的腔调,淡然回应:“理当如此,请问要如何甑别?”
全程,二人都是用此腔调,滴水不漏。
谭旋闻言,眼角瞟向随军文书。
文书五十出头,身穿青衫,纶巾束发,一副书生打扮。
他拱手作揖:“李先生似为鸠尾寺誊抄经文多年,不知能否当场写些出来,不需要多,精要即可。”
阿蛮瞪圆眼睛,惊讶坏了。
难怪公子会在克里雅河拼命护着经书,哪怕一路被追杀,始终抓紧每个空闲看经书。
真不愧是公子呐!
李琼眉头微皱:“老先生,你懂经文?”
老文书微笑点头:“略懂。”
李琼不再废话,接过空纸,由阿狸研墨,当场书写。
字体一个比一个端正,遇上难以翻译的,直接用蝌蚪状的原始梵文替代。
全程毫不犹豫,流畅至极。
老文书仅看到第三页,慌忙开口:“李先生有伤在身,需要静养,够了,够了。”
李琼搁笔抬头:“老先生好生厉害,竟连梵文也懂。”
老文书恭敬长揖:“不及李先生万一。”
阿狸嘴角微挑。
亏公子还夸你们擅于内斗,个个奸诈似鬼,只可惜,跟咱公子相比,还是略逊一畴呐!
李琼坦然受下,微笑:“我这身份可是真的?”
老文书笃定:“千真万确。”
李琼:“那么下一步该是为我造册并制作身份腰牌了,劳烦老先生为我录名李琼。”
老文书愣住:“不是李诸攀吗?”
李琼:“诸者谓之众,攀意登高,此乃近佛之名。如今斩了心头佛,自然要改名,不过留字诸攀吧,以警过往。”
老文书不敢应下,悄悄看向谭旋。
后者疑惑:“凭李先生身份,自然可取字的,有何不妥?”
文字里就那么多寓意深刻的字,只有士族以上身份者才有资格取字,否则人人连名带字便容易乱套。
老文书垂首:“回将军,李先生取字自然没问题,可是镇北王府的小王爷却名石琼,您看?”
镇北王乃当今圣上的亲皇叔石崇,坐镇大晋东北角的顺天府,统十万边军以御女真。
石崇乃当朝超品王爷,又官居一品的兵马大元帅一职,按规制,小王爷名字已需避讳,不得重叠。
如当今圣上石征,这个征字便谁也取不得,同音字都不行。
李琼凝立不语,并不改口退让。
压力又给到了谭旋。
他痛苦的狂揉面部,从指缝中反复偷看李琼反应,最终猛一咬牙:“听李先生的。”
老文书点头应下,转而看向柳狸。
柳狸打个哆嗦,慌忙摇头:“我不信佛的,写不了经文……我自小为奴,后遭公子多次相救,在最后一次被救后与他分散,因怕死躲进无人深山苦练刀法多年,以至于有了如今修为。”
老文书无奈,如此履历即便动用所有西域探子也无法查实呀。
不得已之下,他试探:“能否劳烦柳先生将方才所言写下?”
阿狸也戴上痛苦面具,一边揉脸,一边提笔写字。
用的是与大晋略有差异的精绝国文字,不过好好的字,愣给写的歪歪扭扭,与高皋大妇郑氏有得一拼。
末了,这厮嘿嘿尬笑:“我就一个粗人,见谅。”
老文书哪敢小觑一个如此年轻的五品武夫,恭敬收去后询问:“请问柳先生取字为何?”
阿狸连连摇头:“字是公子这种斯文人用的,我就不凑热闹了,免得回头让江湖同道笑话。”
斯文人?
谭旋、老文书下意识看向李琼,双双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