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儿不想家吗?一点都不想你父母吗?”雷老头耐着性子,和颜悦色。
黎阳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个一向严厉的教书先生,脸上多了慈祥,看向俾儿的眼睛,就像在看自家孙女。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黎阳以为这番话引起了对方伤心的回忆,正欲上前安慰,却见对方麻利的一唆,嘿,原来是冷的,黎阳扯了扯雷老头衣角,道:“雷先生还是回去上课吧,青鱼你也看到了,就这一条,掌柜不回来,我和俾儿还得靠这个填肚子呢。”
雷老头叹了口气,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随后一抖衣袖,刚才放进怀里的信跟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他手中。
黎阳默不作声的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同时缓慢靠近小女孩俾儿,他觉得,这两天不正常,先是一群疑似大夏都的人来北镇打酒,然后进了界山,随后掌柜骑对方白马彻夜未归,更令他不解的是先前发生的那一幕,天塌地陷,宛若世界末日的景象,真是一个梦?
就连教书的老头子,都变得高大神秘起来,邪门,黎阳心头嘀咕,悄悄将俾儿放在旁边的菜刀撇在后腰,不论怎样,俾儿不能有事儿,不然谁来给他洗衣服做饭?这种听话的便宜丫鬟,可不是他这种人能随意买得起的。
“你家掌柜,不回来了。”雷老头开口。
黎阳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气呼呼道:“骗人,这胡桃夹酒馆是我家掌柜的命根子,他不回来会饿死在外边的。”
雷老头一脸懒得废话,将信递给他,又道:“这青鱼可不是普通的鱼,在那座城又叫辞鱼,原本便是饯别之物,他让你送我,你却偷偷留下一条,现在,这因果便平白无故落到了你身上,要怪,也只能怪你贪心,若不偷偷留下,酒馆还能由你继承,现在啊……”
说到这,雷老头阴阴的看着黎阳,转而笑道:“得由你去跑一趟了,若不去,那你掌柜或许就真如你所言,饿死在外边。”
黎阳看着信,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心湖翻起大浪,再次抬头时,红肿一片,泣不成声道:“请先生给我一个方向,我去。”
他收起信,跪在地上。
掌柜啊,为什么要丢下我和俾儿,黎阳磕着头,只是几下,便已有了血渍,然而这位教书先生,依旧无动于衷,像是在看戏,俾儿抽出黎阳后腰的菜刀,仰着脑袋,脸上还挂着鱼鳞,第一次,开口了:“老头子,如果我掌柜出了事,我第一个砍了你。”
“给他,指路。”俾儿指向不断磕头的黎阳,万年寒冰总算融化了冰山一角,道:“别磕头了,他又不是你祖宗,丢人不。”
黎阳抬起头,而雷老头总算是正眼看了黎阳,也不知是对方的诚心,还是俾儿的威胁,反正这番话后,他的确给出了路和方向,还说了其中可能遇到的危险,黎阳觉得,是因为老头子怕俾儿真拿刀砍他。
即将除夕,酒馆打了烊。
黎阳背着包袱,牵着俾儿,锁好门,朝门口最大的那条路走去,有人说,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可到大夏都,还有人说,这条路的尽头,可看见天上的仙人。
黎阳抬眼,不论别人怎么说,在他看来,这路的尽头不就是横断北原和大夏的界山吗?他忽然想起掌柜酒后的那番话:界山十万里,余生追夕阳,日暮饮酒一壶一壶,除茶淡饭,叹尽天下事。
我不想去天下,只想,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