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地,她突然卡了一下。明明此时天上阴云笼罩,没有灼烈的阳光晒着,她却不禁觉得后颈发烫。
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清了清嗓,继续道。
“死者口腔内有白酒的气味,死前应该有饮酒,但摄入量不多。臼齿齿缝有食物残留,最后一次饮食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左裤管外侧有撕裂,同侧腰带有力度相近的划痕。右手肘、右肩都有钝状伤口和细微划痕,都不是致死伤,大概率是急速坠落过程中,在坠落点之下的两至三节台阶断缘处磕碰所致。”
成辛以蹲着没动,视线沿着她的话,从每处断痕一一看过去,等她讲完,才冷冰冰问。
“全部都是?”
“对,目前能看到的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这些钝状伤口,都是突出位的大关节,符合高坠特征。不过……”
她蹲得有点酸,调整了一下双腿重心。
“在死者右侧锁骨上方,还有一处划痕,形成时间更早,大概是在死前四十八小时左右造成的,具体原因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她低头翻到这张划痕的照片。“这道划痕比较浅,更像是在日常生活中被拉链一类尖细物体造成的,也许与本案无关,回去之后我会再仔细检查一下。”
她站起来,把相机举给他看,继续道。
“死者的锁骨再往下,还有一处痕迹,看起来像是吻痕,我会尝试提取DNA。不过,这处痕迹已经淡了,留存时间比较久,有可能提不到。还有那粒烟头——”
她再滑到下一张照片,是掉落在尸体边的一小截利群牌烟头。
“被雨水破坏得比较严重,数据的准确性恐怕会受影响。”
他偏头去看了一眼照片,膝头微动,又拿出他刚才在尸体旁收起的一台已经摔裂成两半的手机,晃了晃,问道。
“你确定死者,也,是左利手?”
……果然听到了那个“也”字,现在还刻意重复一遍给她听。
她的嘴角在口罩下方微微僵硬,但没看他,只是端详了一眼那一分为二的手机。
“你的意思是,死者坠落时有可能右手正拿着手机,所以才只能用左手自救?”
他耸耸肩没答,于是她接着问出自己的疑惑。
“不过,这手机也有可能是从死者口袋里甩出来的吧?不一定是正拿着。”
这次他答了,语速极慢,还把装着手机的塑封袋往她眼前送了一点。
“看——仔——细。”
……
她乖乖把手机接过来,小心翼翼捏着塑封袋一角,仔仔细细从各个角度观察了半晌,但他显然没有太多耐心等她琢磨。
“摄像头。”声音照旧冷得跟块儿钢板似的。
她眯起眼。
除了潮湿泥垢之外,这摄像头上还沾了少许油渍,也正因如此,才留下半枚能通过肉眼隐约分辨出的残缺指纹。她抬起头,略带疑问看着他。
“怎么,方法医不是也对痕鉴很有研究么?看不出这是哪只手的指纹?”
“……右手食指。”
当然看得出,但这也未必就一定……
他继续说道。
“这处油渍是普通熟猪油,刚沾上不久。他们今天的午饭是统一点的炒菜,食余垃圾还留在一楼,是同一种油。吃饭的时候,把手机倒扣在自己右边的桌角,右手夹菜过程中,炒菜里的油就有可能滴落在摄像头上,之后再用右手去拿,就会在手机背面留下这道指纹。”
“这就能说明死者惯用的一定是右手么?”
她并没被说服。
也有可能是放在左手边,被左边挨着坐的人洒了点油吧,而且惯用左手的人也未必不会用右手拿放手机。
他在她耳边轻而短促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