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电灯的世界,夜晚确实让人畏惧啊。”
李玉清感慨了一句,喘着气,拎着小石铲往院子里走。
但是他还没踏进院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因为懒省事,劈好之后,随手撂在院门口的柴火不见了!
有人!
李玉清手心陡然冒出细汗。
是谁!
曹兵?幸存者?还是什么动物?
他现在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那一柄锈了半面的斧子。
斧子虽然卖相不佳,但也是实打实的铁器啊,真起了冲突,比手里这个歪把的石铲可强多了。
“郎君勿忧,老朽……”
从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李玉清一跳。
他大喝一声,一个转身,手里举着石铲,摆起架势。
这一下反倒是把身后那个人吓得不轻。
“老朽,老朽无有恶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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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甑下的火焰噼噼啪啪的舔舐着柴火。
刚才李玉清从院子里出去的时候,确实把火生了起来,但是古代的灶台不是现代的燃气灶,柴烧没了火就灭了。
换句话说,刚才李玉清倒在甑里的水早就放凉了。
现在的火,是蒯呈在李玉清出去挖坟的时候生起来的。
“郎君仪表不凡啊。”
自称蒯呈的老人,仪态端正的跪坐着,笑眯眯的伸出手烤着火。
现在的徐州已经是深秋,夜晚寒风瑟瑟。
“老人家,您就别夸我了,我火都不会生,刚学会的。”
李玉清盘腿坐在老人旁边,静静看着火苗升腾,锅里是他的执念——烧开了又放凉了的井水。
他不太担心一个年老体弱的老人,会对他造成什么危险,况且劈柴的斧子已经被他拿到了身边。
“呵呵呵,”蒯呈笑了笑,“老人家……呵呵。”
他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很有趣,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只是不知怎么说起。
但是李玉清就没什么顾忌了。
他就是一个被旁白拉到这里做任务的过客。
“老人家,我实话跟你说了吧。”
李玉清双手一摊。
“我来自一千八百多年以后,雒城人。”
“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过三天就会走,就三天。”
“老人家不用担心我是什么坏人,我不偷不抢,刚才出门是因为不忍心看村民曝尸野外,所以给他们挖个坟,让他们入土为安。”
“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
李玉清这一套坦白连招很丝滑,但是烤火的蒯呈只是笑了笑,过了一会才开口叹了一声。
“哎……”
他叹气的声音很长很轻,差点淹没在呼啸的风声里。
“老朽自是知晓郎君良善,也相信郎君所言俱实。”
他换了个姿势,和李玉清拉开更远的距离,面对面跪坐。
他端正的跪坐着,甚至仔细整理了灰头土脸的仪表,沉默而郑重的准备了很久。
等到李玉清已经快把目光转过去,继续观察烧开水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老朽是南郡蒯氏旁支,早年间,大父与江夏黄氏不睦,率族人迁到彭城居住,直到如今。”
老人说的很慢,像是用尽全力才能鼓动唇舌。
“这片村庄名叫西纺村,老朽不才,忝为村中里正。”
蒯呈又叹了口气,突然双手交叠,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伸直手臂,深深地拜了下去。
“郎君所言,我俱信矣。君为千八百年之后人物,但能穿时跨宙,来到此处,想必定有奇术。”
蒯呈维持着深深下拜的姿势,说话的时候喘着粗气。
“呈,不求君夷灭贼寇,报血海深仇;”
“亦不求君臧否诸侯,言后事之果……”
老人粗粝的喘气声盖过了柴火噼噼啪啪的声音。
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无法言说的情绪。
用力的说完了最后一句。
“但求君实言相告,”
“千八百年后,汉人何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