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直接就起身道:“不用不用,我这还有呢,一般的酒也就一两百文一坛,这上好的汾酒也就一两多一坛,我这剩下的银子应该还能买六坛,你们慢点喝,我去取酒,顺带催催热菜。”
说罢,他又一溜烟跑出去了。
呃,六坛有点多吧?
他也就是想让众人喝个微醺,好敞开心扉聊一聊,他不是想把大家都灌醉啊。
不一会儿俞大猷又抱着两坛酒跑回来了,他直接了当道:“热菜就快好了,另外四坛我让他们随热菜一起送过来,这两坛我们先喝着。”
众人喝得那叫一个痛快啊,热菜刚上来,他们三坛酒都快干完了!
还好,这年头大多是水酒,也就是三十度左右那种,真正三碗不过岗的烈酒很少,大家喝了三坛了还都没事,也就是说话有点肆无忌惮了而已。
这就差不多了。
曾淳见状,立马装作微醺道:“沈叔,我看你跟严家好像有点不对付啊,怎么回事?”
沈炼立马骂骂咧咧道:“那严嵩和严世藩父子就不是东西,坏事做尽,磐竹难书,等我集齐了他们的罪状,一定要上疏参他们一本。”
唉,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
沈炼才华惊天,而且是文武全才,为何当官将近十年还越混越回去了,混到了从七品的经历呢?
徐阶对其评价才是最中肯的,“炼自负狂直,悻悻不得志!”。
他当了三任知县,都得罪了权贵,被罢免了,不是阳明一脉的同门帮他挡着,他早被权贵给弄死了!
这种事,怎么说呢?
曾淳想了想,干脆借酒装疯道:“沈叔,你年纪跟我爹差不多大,我爹早就正三品了,还有,恩师同样出自阳明一脉,跟你年纪也差不多大,他都已经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了,而且都入阁辅政了,沈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大家都喝得有点微醺了,这话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唯有沈炼,端起酒碗愣了一下,这才满脸悲愤道:“奸臣当道,祸害忠良,严嵩父子不下台,我等忠良永无出头之日啊!”
说罢,他又仰头把一碗酒倒进肚里。
你扳得动人家吗?
曾淳想了想,干脆问道:“沈叔,你知道弹劾严嵩的后果吗?”
沈炼越是悲愤道:“我知道,严嵩权倾朝野,又深得圣上宠信,我弹劾他,他十有八九不会有事,我反倒可能被他害死。”
你知道还这么干!
曾淳不由吃惊道:“沈叔,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沈炼又喝了一大碗酒,豪迈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弹劾不倒他,自有后来人跟上,大家不停弹劾,总有一天圣上会开眼的,如果大家都怕他严嵩恶毒,不敢弹劾,那这奸佞之徒便要只手遮天了。”
你这想法有问题。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沈叔,你没喝醉吧?”
沈炼颇有些莫名其妙道:“我这才刚开喝呢,怎么可能醉?”
曾淳闻言,满脸郑重道:“那好,沈叔,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听仔细了。
比方说,有一头恶兽祸害乡里,以你的能力,只要叫上几个帮手,准备好武器,大家一起上,便能将这恶兽击杀。
但是,你却偏偏不这么干,你直接就上了,让恶兽咬死了,你还希望后面的人一个个的上,让恶兽一个个咬死!
你知道最终总有人会叫上帮手,准备好武器,将恶兽杀死的,你却说,大家都不敢上,恶兽什么时候才能杀死?
沈叔,不是小侄说你啊,你这想法很离谱你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老婆孩子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面那一个个上去被恶兽咬死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你以为你看见恶兽就往上扑能多救几个乡亲是吧,其实你错了,你这是枉送了性命还害得很多后来人枉送了性命,你看到恶兽,回去去叫人,去准备武器,然后将恶兽围杀,这样才能多救几个乡亲,知道吗?”
沈炼认认真真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他也不缺帮手,他为什么看到严嵩这头恶兽就要扑上去送死呢?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愣了好一阵,这才恍然道:“伯忠,你说的武器就是朝中的权力是吧?”
还好,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曾淳连连点头道:“对,陆大人很赏识你,你只要把自己的能力展现出来,好好给陆大人办事,北镇抚司镇抚你应该能轻轻松松爬上去吧,到时候你亲手把严嵩父子抓紧诏狱,大刑伺候,让他们自己把自己干得坏事全说出来,让圣上好好听听,岂不美哉?”
他的能力,只要好好表现当个北镇抚司镇抚那自然小菜一碟。
问题就是这个表现。
沈炼想了想,随即悠悠叹息道:“伯忠,你这是要我昧着良心去表现吗?”
曾淳借着酒劲道:“沈叔,你要收拾严嵩那个奸佞就必须比他更奸诈,奸诈狡猾其实很简单是吧,严嵩却以为就他会奸诈狡猾,别人都不会,他看不起谁呢!”
这叫激将法,对性情豪迈之人那就要用激将之法。
果然,沈炼闻言,立马咬牙点头道:“你说的对,奸诈狡猾谁不会,他严嵩看不起谁呢!”
这刚直无比的沈炼终于被他给掰弯了。
曾淳大喜,立马端起碗来郑重道:“沈叔,我知道,要昧着良心表现肯定会不痛快,你若是不痛快了,就来小侄这里喝酒,每天来都没关系,二十两银子对我们来说那都是小意思。”
李言恭闻言,连连点头道:“对啊,沈叔,跟你喝酒就是痛快,你一定要常来啊。”
这几个公侯勋贵子弟其实都知道曾淳在拉拢沈炼,他们之所以一直没开口就是在等曾淳把沈炼说服了。
现在沈炼既然被说服了,他们就能顺势相邀了。
沈炼刚把曾淳敬的一碗喝完,又连忙倒了一碗,举起来大笑道:“跟你们喝酒着实痛快,以后我有空可真来。”
徐文璧立马举起碗来,赔笑道:“那好,我们就等着沈叔来喝酒啊。”
诶,你们先别猛灌啊,我还有件事要问呢。
曾淳见状,连忙问道:“沈叔,你可认识胡宗宪胡大人?”
沈炼闻言,不由好奇道:“你找汝贞有事?”
这口气!
曾淳不由惊喜道:“沈叔,你跟胡大人很熟?”
沈炼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当然,我跟汝贞是同科啊,而且我们都是锦衣卫军籍,我们也都在金陵参加的乡试,那时候我就跟他是至交了。”
那可太好了。
曾淳连忙问道:“胡大人现在何处,你能请他来喝顿酒吗?”
沈炼不假思索道:“汝贞这会儿就在宣府镇和大同镇巡按,你找他有什么事?”
曾淳干脆直言道:“胡大人好像也郁郁不得志,不过,他的想法和做法很有可能跟你原来的想法和做法是反的,他为了一展抱负很有可能会投入严嵩门下啊!”
沈炼闻言,不由大惊道:“这个汝贞,还真有可能舍身饲虎!不行,我得赶紧给他写信,让他尽快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