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一代宗师,奇门遁甲、易卜星相,兵法农桑无不涉猎。
陈玄风作为他的弟子,除了一身武功,大概也学了一点兵法。
两人不到子时,便已经潜回了山坳附近,在山梁上远远观察山坳内的动静,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又巡视了一圈四周,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形都勘察了一遍,一直等到黎明时分,人最困乏的时候才动手。
处处贴合兵法中侦察、偷袭的要旨。
陈玄风让梅超风在院子外面接应,他自己则潜入院中。
他轻功极佳,落地无声,没引起一丝动静,走到房前,却没有进门,而是走到窗下,探出手指,轻轻将窗户揭开,看向屋内。
他内力精深,借着月光,倒是勉强能看见室内事物。
桌椅板凳并不稀奇,倒是床榻颇为稀奇,十分巨大,两头顶着墙壁,好似贴墙砌的平台,中间还摆了张小矮几。
这其实就是后世的东北暖炕,现在刚过中秋,倒还没有烧火,郭啸天一家三口就睡在炕上,呼吸均匀,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玄风见三人躺在矮几一侧,从里到外,分别是小孩、妇人和高大男子。
矮几上放着一对铁戟,一把大弓,想来是那男子的兵器。
他脸上浮现出笑容,眼中杀机毕露。
墙上有挂兵器的钩子,此时却将兵器放在矮几上,显然是为了方便取用,这是防着有人趁夜偷袭。
只是如此防备,反而让陈玄风松了口气。
因为,若对方当真是裘千仞,又或者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信,便不至于如此防备。
之所以防备,便是因为信心不足。
他自问已经看穿了郭啸天的虚实,心下大定。
看三人位置,男人在最外边,自然也是为了保护妇孺。
这也正好方便他动手,先杀了男人,余下妇孺,不足为虑!
陈玄风心中已有定计,却仍嫌不够稳妥,便从怀中摸出一只竹筒。
其内装着迷烟,有色而无味,最适合趁人睡着,将人迷晕,其药性强烈,便是大象,也能瞬间迷翻,更遑论是熟睡之人。
只见他将竹筒一端伸进屋内,轻轻一吹,烟雾便在屋内扩散开来,直将床上三人笼罩。
陈玄风放下窗户,稍微等了数息,估摸着药效发作,这才走到门口。
门从里面落闩,这倒也难不倒陈玄风。
他抽出一柄一尺余长短刀,插入门缝,轻轻往上一挑,门闩飞起,他趁机推门,另一只手从微微扩大的门缝中探入,刚好接住门闩。
这动静极小,即便没有下迷烟,想必郭啸天也听不到动静。
接住门闩后,陈玄风正要继续推门,却忽然一顿,低头看时,一根头发丝粗的细线正绑在两扇门中间,只要门再开一点,细线立马就会绷断。
他仔细观察细线,发现其还连着一节,一直牵到内室门口,悬在门头,挂着一枚铜钱,铜钱正下方,倒扣着一只铜盆。
只要细线绷断,铜钱落到盆上,必定发出脆响,将屋内人吵醒。
“雕虫小技”陈玄风信心更足,捏住线头,推开了门。
悄无声息进入堂屋,取下铜钱,又拐进卧室。
室内迷烟未散。
他早已屏住呼吸。
他内功颇有火候,一息足以维持半炷香的时间,而杀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足够。
陈玄风如此想着,人已经来到了炕前。
三人呼吸匀称,完全不像是有所察觉的模样。
陈玄风绝不啰嗦,右手举起短刀,手起刀落,直奔郭啸天的脖颈。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刻便是郭啸天殒命之时。
但毫无意外的,意外还是出现了。
一只大手忽然探出,一把握住了陈玄风右手的手腕。
陈玄风大惊。
却见郭啸天忽然坐起,左手死死钳住他的右手。
陈玄风自认横练功夫已经到了极致,皮膜坚韧、力量强大,但仍被对方捏得生疼,又挣脱不掉。
这个时候,什么九阴白骨爪,什么兰花拂穴手,统统使不出来。
他忙松开手心,短刀落下,被他左手接住,便朝郭啸天的左臂砍去。
左手虽非陈玄风惯用之手,但全力一刀,砍在人胳膊上,便是自己,也必然要骨肉分离,就算对方力气再大,也不得不松手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郭啸天竟不松手,非但不松手,甚至连闪躲的动作也没有。
刀臂相接,如中败革,啪嗒一声,预想中,鲜血四溅的画面竟没有出现。
陈玄风双眼瞪大,惊骇无比,暗道:“莫非当真是铁掌,非但是铁掌,还是铁臂,否则如何纹丝不动?”
然不等他回神,便觉小腹一痛。
一把匕首,已经趁他惊骇愣神之际,插入了他的腹中,没有刺中罩门,但却偏偏扎进了他的身体,直没至柄。
这怎么可能?
他修炼玄煞炼体,皮膜坚韧,肌肉紧实,就算被利刃刺入,内力加持,筋肉紧缩之下,也难以深入,伤及脏腑。除了罩门,旁的部位,很难伤他根本。
但那匕首刺入的位置,明明刺偏,没有刺在罩门上,为何能插得这般深?
陈玄风想不通,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栽了。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逃,贼婆娘,老子栽了,不要报仇……”
这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话毕、气绝。
郭啸天并没有追出屋去。
他的左手仍攥着陈玄风的手腕,怕他诈死,右手却松开了匕首。
他没有把匕首拔出来,那样迸溅的鲜血会弄得满屋子都是。
探过陈玄风的鼻息,又查过他脉搏,确认他已经死透,郭啸天这才松手。
论求稳,郭啸天从来不弱于人。
抬起左臂看了看,陈玄风那一刀没能砍断他的胳膊,但也并非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此时,只见那小臂上,正有一道三寸长的红痕。
“竟然破皮了,看来他这刀质量不错!”郭啸天嘟囔一句,右手在红痕上一抹,血渍消失,没有任何伤口,连白印也无。
显然,就在等待陈玄风死透的这会儿功夫,伤口已经愈合了。
说麒麟臂刀枪不入,的确有夸张的成分,只要是神兵利器,亦或是攻击的威力足够大,还是能破开他的皮肤的。
不过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极快。
如果处理不及时,它就自己好了。
郭啸天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妻儿,两人仍旧熟睡。
陈玄风的喊声那么大,竟也没能将二人吵醒,但呼吸平稳,显然也不是致命的毒药。
郭啸天已然确认两人中了迷香。
他其实也中了迷香,但九阳神功,百毒不侵。
他虽才练到第二层,但已经不怕这個时代绝大多数毒药。
反而因为境界不到,每次毒物侵入体内,内力自发运转,解毒的同时,也会引得气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