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张家湾村里村外飘着一股菜籽油的清香,家家户户忙着油炸麻花、结坨、藕夹、萝卜丝圆子、豆腐饼等等,这是泉城特有的年俗。
家里今晚开炸,大姨张慧带着陈志文几兄妹前来帮忙,发好的面团足足有几十斤堆在桌上,六兄妹围着两张大圆桌一边闲聊,一边搓麻花。
豆腐饼和苕圆子的制作工序比较复杂,几兄妹帮不上忙,只能由张慧和张敏亲自动手。余天明正在给腌好的萝卜丝滤水,待会还要加调料加苕粉搅拌均匀。余有年围着灶台一会添柴烧火,一边往油锅里下搓好的麻花。
每年腊月二十八九,两家人轮着开炸,年年如此。一直忙到晚上7点多,两家人才收了工。余天明洗了洗满是面粉的双手,揉了一下发酸的胳膊,之前盼着过年的好心情,这会全被扔到九霄云外,心里一个劲的暗暗叫苦。
陈志文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捶了捶酸麻的后腰,无力道:“妈,小姨,以后能不能少炸点,太累了,要么两家合起来弄一次就行,炸多了也是浪费。”
“你懂什么,这是风俗,过个年家里要是连这点东西都没有,让湾子里其它人怎么看。”
张慧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张敏接着道:“志文,你们这一代人不懂,这是年底忙活来年红火的寓意,少炸点也行,炸多了确实吃不完,但开炸的习俗不能丢,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往后的日子也会红红火火。”
“那以后少炸一点。”
陈志文满脸无奈,只得转身去喝水,每年开炸都是他揉面,足足几十斤面粉,累得也够呛。
几兄妹累得不想说话,晚饭也没心思吃,炸了一下午熟食,边炸边吃,满屋子都是油烟味,熏也熏饱了。
时光如水,年三十终于到了。
天蒙蒙亮,鞭炮的炸鸣声陆陆续续响起,吵得人无法入睡。张湾村的习俗便是这样,河对面上湾的传统是吃年早饭,下湾的风俗是吃年午饭,到了饭点,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
老余家在河湾下游,吃的是年午饭。余天林将鞭炮平铺在前院的地面上,点着香火,伸手引燃火线,拔腿便往屋里跑。火花嗤嗤游走,震耳的炮鸣声急促响起,硝烟随着剧烈的爆鸣腾腾升起,留下满地红红火火的炮渣子。
除夕夜,一家人坐在二楼的大客厅内看春晚。余天明不怎么看电视,但春晚不同,黑白电视机里走马观花的播放节目,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更像是一种传统。
即便前世里的手机资讯已经高度发达,在除夕夜里看春晚,也是余天明骨子里的一种坚持和习惯。
团圆,守岁,这是无数中国人的传统,也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和延续。
年初一,吃完早饭,余天明带着余天林往湾子里家家户户去拜年,一圈走下来,兄弟俩的口袋里装了满满一兜散烟。
回到家,余天明换了双胶鞋,装了两瓶白酒,拿了1瓶香槟,一股脑塞了几袋饼干,巧克力,还有大白兔奶糖,扛起箱沿着门前的小路上了田畈。
刚才去张威家拜年,两人约好待会一起去看看张桥。张桥家住在湾子最西边的田畈上,紧邻泉河。
余天明抄小路走,从田埂上直接穿过去。走到张桥家门口,半米高的篱笆在房前围作一圈,院子内,几只老母鸡正咯咯咯的四处觅食。
木门敞开着,余天明探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张婶,在吗?来给您拜年了。”
前院里没人应答,余天明迈步走了进去,这时从土砖房内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见余天明扛着一箱东西正往屋里面走,笑着道:“天明哥,新年好!我妈大清早就去菜场卖菜,进来坐,我去给你倒水。”
余天明道:“新年好!鹏子,小婷呢?你哥不在家?”
“小婷在后院剁猪草,我哥去菜地了,天明哥,你先坐。”张鹏一边说,一边忙着倒米冲泡糖水。
余天明一把将肩膀上的纸箱放到堂屋正中的红漆木桌上,接过张鹏递上来的米泡糖水,张鹏看了一眼纸箱,连忙说,“天明哥,你先坐一会,我让小婷去叫阿哥。”
张鹏正准备离开,院门外又响起一声,“四婶。”
余天明放下水杯道:“是张威,鹏子,你让小婷去喊桥子,我去看看。”
张鹏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后院跑去。
余天明来到前院,见张威拧着2条胖头鱼,还提着一大袋瓶装罐头,笑着问,“刚捞上来的?个头还挺大。”
张威提起胖头鱼晃了晃,“早上捞的,四婶不在家吗?桥子呢?”
两人说话间,张鹏和张婷从堂屋内走了出来,张婷朝两人脆生生道了一句新年好,便出了院门去喊张桥。
“鹏子,家里有豆腐吗?中午杀一条,我给你们弄一顿,另外一条放水缸里养着,这些罐头是我从省城带回来的,你们拿着吃。”
张威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张鹏,余天明打趣道:“威子,你学厨才几个月,行不行啊?我可是带了一瓶香槟酒,别糟蹋了。”
张威将胸膛拍得震天响,大大咧咧道:“香槟,那可是新鲜玩意,放心,中午这顿保管让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