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太阳毒辣,但靠近黄河河滩之地还算清凉,崔钧与手下一行人看着千军万马从虎牢关内伴着朝阳而出,当太阳炙烤着大地的时候,一队一队的军马再度回城。
和骂声、嘶吼声在黄河对岸奏响,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任何一支军队而是激起的尘土,在尘土之中,慌忙逃窜的流寇开始聚集成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但这股力量不是为了对抗身后的千军万马自行组合而成,而是被新任兖州牧曹操手下分兵击破之后的溃兵按照原计划被驱赶到了同一处。
北面是汹涌东流的黄河水,西侧是巍峨扼守咽喉之地的虎牢关,东侧汜水汇入黄河阻断生路,而南方,也就是被驱赶的流寇群体身后,千军万马磨刀霍霍而来。
“曹”字大旗率先进军,将掉队的流寇一一掩杀,左右两支兵马分别从两翼包抄而来,在骑着战马的将领身后,两道“夏侯”旗帜被稳稳护送到阵前。
四面合围毫无生机,在兵法之上其实是犯了一点忌讳的。任何一部兵书都不建议去穷追猛打一支没有了希望的军队,因为背水一战的他们往往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可现在与曹军对垒的不过是一帮草寇,一帮走途无路的流民,一帮已经被杀破胆的农夫。
没有希望了……似乎还有一条路名为投降。
“兖州牧诛杀乱民,凡是被裹挟者皆放下武器俯首于地,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军阵之中散落分布着不少的传令兵,这一类士兵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嗓门,他们的站位甚至都是经过主将指点的,确保劝降之言可以传达到整片战场。
早就被击溃的流寇有人先放下了武器,最先放下武器的似乎是一个民夫,他手中的武器也只是割麦子的镰刀……
不久前他也是个本分的农民,可灾年来敲门扰乱了生活的平静,繁重的赋税让他只能将家中土地卖给当地豪族来换取自己大汉子民这个身份的延续。
当原本的豪族被迁走,他这种人偷摸跑掉都没人愿意追击,但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让他的日子并不安生。
县里的堤坝没有县令下令修缮,济水冲垮了堤坝淹没了自己偷偷种的无主之地,当天灾过去,他抱着仅剩的收成喜极而泣的时候,十几个当过兵的匪徒推开了家里的篱笆门。
生存已是奢望,人又怎么追求高尚?
莫说是高尚,哪怕只是普通的平淡,在这个世道上也宛如圣人一般高洁。
平日里只用来下地的镰刀开始饮血,那把刀割破过其他贼寇的喉咙,但更多时候,锋刃却落在了好欺负的平头百姓身上,更是似乎落在了曾经的自己身上。
四周不断传来兵刃落地的声音,已经决定洗心革面的张老叟抬头,看见的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长刀。
他只顾着放下兵器和回顾自己的一生,回过身才发现四周的“同伴”早就跪下,只留他一人呆呆地站着,颇有些鹤立鸡群的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