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素霞皱眉,刚想开口就被秦音拉住了。
“既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什么不试试呢,盛泽?”秦音并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只要一张初中毕业证,就可以在村里的小学当老师,愿意花三年时间读高中的人都是想搏一把前程的,你真的愿意浪费这三年,换接下来三十年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吗?”
盛泽不说话了,眼底的碎光浮浮沉沉。
秦音看着他,神情里带着期盼和鼓励。
天上刚好传来一声闷雷,盛泽避开了她的目光,“管好你们自己,少来对我说教。”
秦音微怔,就这么看着他走远了。
摄影机追着盛泽的背影,云层黑压压的,几欲压碎那单薄的肩膀。
另一个镜头定格在黄素霞身上,她同样是瘦弱的,脊骨却是笔挺坚毅的,她注视着盛泽远去,脸上有困惑,但不见动摇。
这段戏拍了很多遍,拍着拍着雨就下来了,元思永见老天赏脸,就赶紧让荀西丛把后面的雨中戏拍了。
计绯和谢千莘转场到教师办公室,拍完之后再出来,就发现荀西丛还在雨里呆着。
“拍得不顺利?”计绯有点诧异,“之前对戏的时候,这场不是发挥得挺好的吗?”
啾啾在等她的时候顺便关注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答道:“没,挺顺利的,所以改了点戏。”
计绯纳闷,“改了哪段?”
啾啾说:“结局那部分的,盛泽回了村子,坐在学校走廊上看雨,然后撑着伞离开……好像效果不太好,荀老师来回走了十几遍了。”
剧本里的结局不是这个,元思永应该是想拍个不一样的,后期剪辑的时候再看看保留哪一个。
计绯记得盛泽原本只有一场雨中戏,他在想通之后重新捡起课本,成绩很快追上了黄素霞。与此同时,秦音专门坐火车去省城买了一套昂贵的高考辅导书,同学们十分珍惜,轮流翻抄传阅,谁知在盛泽带回家抄阅的期间,外公收了前女婿的好处费,怕他真的考上大学往外飞,竟然偷偷把书塞进灶台里烧掉了。
盛泽当场发疯,砸了厨房里的碗筷橱柜,夺门而走冲进雨中,再次心灰意冷地意识到——单纯的努力不一定能改变命运,来自亲人的恶意时时刻刻在等着把他踹下深渊。
如今烧书的部分还没拍,元思永借着雨势拍了后半部分,又给他加了一场结局戏。
因为是一时兴起的改动,元思永没想好需要什么样的拍摄效果,只能让荀西丛多保几条看看情况。
雨越下越大,将远处起伏的山峦拢在了白色的水雾里,近处是那旧屋青瓦老,雨帘挂檐角,盛泽西装革履,撑着黑伞,违和地嵌在这幅雨中画里。
从一开始,他就和这里格格不入,到了最后,他依然不属于这里。
“好孤独啊……”啾啾小声嘀咕,“原来那个跟黄素霞在学校天台坐看夕阳的结局要温馨多了。”
计绯盯着荀西丛沾满水汽的外套看了一会儿,摇着头对啾啾道:“别点评结局了,让荀老师的助理备点冲剂吧,八成是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