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事,名垂青史,留何名声?
所幸有炀帝这极品前车,他反其道行之即可。
文治已成,纳谏、任贤、善政、轻徭薄赋、整饬吏治法治、复兴文教科举、混一华夏夷狄、甚至扶兴商业、融通万国,更甚至去奢省费,克己节欲……
他望了一眼锦帐外典雅精朴的大殿,又看了一眼身边龙床上凤眼含春的美人……
他冒万死打下这江山,绝亲伦方登大宝,继以晨兢夕惕,劳心劳力,平治天下,苍生免于战乱,得享太平治世,更以身是唐人为荣,他不该应得慰劳?
天下已由炀帝留给唐的二百余万户乱摊子,增进为如今三百余万户的大治之世,生民愈多,供养愈丰,
身为君父,他安养臣民,待如赤子,连山东一村夫也知“亿兆蒙德,仰之如天”,他只略取奉养,以广水载小舟,岂不合乎天道?
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他已可谓节制……不!是十分节制。
天命以大位予他,授其为圣人,那他也是一个“人”。
可恼的是,魏征、朱子奢、褚遂良、刘洎那些谏臣史官,仍不放过他。
正月,魏征薨逝,他还大是悲惜“朕亡一镜矣”,还写诗悼念,又因不可再见,特图画凌烟阁,二十四人之形貌功勋,铭传后世!
他还亲自撰写墓碑石,还在病床前允诺,将他最小的宝贝--年方十岁的衡山公主--下嫁其长子魏叔玉,可谓恩宠尽矣。
可六个月前,承乾事发,涉案的侯君集、杜正伦两人,恰是被魏征推荐,称有宰相之才,是看走眼,还是私结太子党?
两月前,竟又得知三年前一桩旧事,其曾私自抄录往日谏言,给起居郎褚遂良看,这田舍汉是要坏他千秋英名?
如何能忍?他大怒,取消赐婚联姻,毁坍已立了数月的碑石。
几年前,他想看史官记录,如何写他,明言“以知得失”,可那大嘴朱子奢却谏言:“以此开后世史官之祸,可惧也。史官全身畏死,则悠悠千载,尚有闻乎?……所以前代不观,盖为此也”
一年前,他又提出想看看,又听到褚遂良说出类似反对的话。
两个正五品上谏议大夫的话,他还是可以不听的。
承平日久,国事已入正轨,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智珠在握,早如庖丁般游刃有余,连魏征也渐渐谏得少了,何况他人?
这不,一个多月前,他看到了听话的房玄龄许敬宗这几年删改后的《高祖实录》《今上实录》,只说玄武门之变,便用辞多曲折隐讳,太过刻意,更显得他是做恶,见不得人似的,还有其它……果然,还须再改!
我的历史我做主,不能?那也罢了,又怎能任由尔等书写?
至于其它逆心事,自是还有,
如正月,代州都督刘兰被告谋反,坐腰斩,丘行恭竟野蛮取食其心肝,乱上添乱。
如六月、润六月,薛延陀求娶公主,万里送聘礼,他先允许,后悔婚,引发朝臣争议,他站契苾何力这边,不嫁,须后图之。
尚有其余烦琐诸事,于已治国十七年的他,那都是军国日常,已不足以令他萦怀。
身在其位,要做的大事太多,一项一项做吧。
如亲征高丽此等大事,总管、猛将、谋臣、兵卫、征夫、操练、器械、马匹、车船、粮草、营帐、衣被、医药、水陆运道,赏钱物帛、天时人和、战略战术、天子护卫、太子稳定、国中及其它边境安全,甚至要师出有名,要让那些谏臣闭嘴……等等,缺一不可,均须缜密谋划,精细筹备,非一夕之功,不可急于一时。
天命在身,尚大有可为,以此可忘忧!
能困中抽身,能调理情思,他终究是胸襟豁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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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他的手不再紧握玉如意,恢复了轻抚摩挲,目光终于又回到了床中美人那羞花娇颜上,薄薄锦被遮盖不住曼妙曲线起伏,仿似可见下面那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娇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