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雾薄,金鸡打鸣。
许光心神一松,放下手中针线,顿时数滴汗水从额角淌下。
因为刘财主尸身皮肉的异常松弛,许光放弃了展开皮肉,人皮再缝合,接口涂粉掩盖的方案。
他改而用穿针引线之法,逆向将刘财主身上松弛的所有皮肉聚集在背后一处。
虽说这样背后多了个类似囊肿的皮肉包,还令他耗费了远超先前两具尸体的精力。
但,许光抬眸扫了眼身前竹床上,看起来感觉瘦了三圈有余的刘财主,一下便觉得没什么了。
一想到此,许光默默闭上了眼,不出所料下一秒熟悉的恍惚感再度袭来。
一睁眼,那张勾勒着刘财主尸身的书页映入眼帘。
书页上的画作仅为简单的黑墨画作,虽细节入微,栩栩如生,却分辨不出血色。
许光看着心说:这刘财主也是倒霉,这死之后的尸体竟比他活着的时候还好看了几分。
一行字在书页上浮现。
许光不太在意地耷拉着眼皮,看去。
比起这行字现在他更想去看刘财主的转马灯。
案件疑点重重,他虽知道张管家多半便是幕后黑手,但也找不出有力证据。
突然,耷拉的眼皮猛地提起,许光心头一颤,眼睛圆瞪,惊讶地反复看向那行字。
玄阶九级!
我靠,这刘财主平日是得积了多少功德……直接越了一阶,从黄阶升到了玄阶!许光压不住吃惊心说。
耳畔传来几声脆生生的犬叫,许光下意识侧头低首,不想刘财主的转马灯瞬间在眼前展现开。
……
不出许光所料转马灯的前大半段都是刘财主的幸福人生。
刘财主出生在富人之家,自小便不愁吃穿用度。
他勤于读书虽未能考取功名,但却将少年时一见倾心的女孩娶回了家,还与其生下了名活泼机灵的女儿,名为刘月。
他性格平和,从不剥削欺凌手下的农夫仆人,一点不似寻常的富家子弟,十里八乡交口称赞为他刘大善人。
人被抛到世界便是来经受痛苦的,刘财主也逃不过这个宿命。
十八年前,高天星空上,代表痛苦的神灵将漆黑的箭矢对准了刘财主。
是年,刘财主的父母不敌旧疾,双双病逝。两个月后,相濡以沫的妻子因临盆难产而撒手人寰,余下早产的男婴也没活过三月,在年末冬时夭折。
那一年春节,刘宅成了城西最受瞩目的府邸,凡是路过者无不惊叹刘宅灯笼、彩画、红狮等装饰的美丽与繁多。
那一年,刘宅正堂,刘财主端坐在父亲曾经的位置上,怀中紧抱着忽生怪病,无法行走的女儿,耳畔是厨子爆炒宫香鸡的油炸声……
冷风刮帘,他一下子没忍住,哭了,他忽然觉得这诺大的刘府好生空荡……
一年内三个亲人的相继离去与女儿的病瘫在床并没磨灭他的善良本性。
天灾频发,土地收入大减时他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削减田租,最高时有过两年田租减免九成。
疫疾肆虐时,他就搭粥棚,设义房,保护流窜的贫民。
欲做菩萨,先拥霹雳手段。
想行善事,先得自身底子够厚。
行善的一来二去间,刘家原本厚实的家底快速变薄。
向来胆小吝啬的刘财主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妙,脑子飞转,一机灵间他将省钱的算盘打到了自己身上。
从此,华容城多了位外套旧锦服内穿新布衣的地主老爷,人称布衣刘大善人。
虽广行善事,但刘财主也并非完人。
他有过恶念,而且还是杀死自己亲女儿的邪恶念头。
久病床前无孝子。
纵使有着好友厨子帮衬,但刘财主还是对照顾女儿产生的细碎事宜感到了疲倦,有时甚至是厌烦。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刘财主这样的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