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到蛮不讲理的唢呐声先声夺人,闯进尹向平耳中。
尹向平被镇住了:
“我……”
身为创作人,他被这短短的几个音符里,浓缩的思路所震撼。
任立兰让他看,什么是真正的创作人,他,看到了。
从历史的尘埃里捡出这样纯粹的乐器,独奏出如此动人的音符。
可敬,可畏,可怕。
只是,任立青能够在唢呐的冲击力之下,唱好歌曲吗?
尹向平对此保持怀疑。
一个区区五线,哪配得上唢呐伴奏?
唢呐声音在高昂处隐没,任立青的眼里带着光,开口唱:
“身边的那片田野……”
尹向平呆住了,居然,接住了。
不是用可以跟唢呐抗衡的高音接,而是用稳定到极致的嗓音和浓郁到极致的感情接。
‘边’后面的拉扯,‘野’后面的吟唱,就像完美到极致的艺术品,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平,一切的一切,是那么完美无缺。
就算是女歌手的顶点,歌后,没有数十年的沉淀也做不到这样完美。
所以尹向平毫不相信这是任立青的本事。
很厉害的作词人、很厉害的作曲人,敢取这样的化名,果然厉害。
他还以为《遇见》、《绿光》、《天黑黑》是那人的高峰,现在听到《九儿》,才恍然大悟,那三首歌,或许只是对方的随手之作。
4分55秒后,第一遍录制结束。
任立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已经用尽全力的想要模仿样歌里人工智能演唱的感觉,但她自觉比样歌里的表达,要差四五分:
“把这一遍删了,重新来一次。”
任立兰同样听过许多遍样歌,标准架在那里,对她姐任立青的演唱同样不满意。
她姐说把这一遍删了,她就准备删,她姐说重来一次,她就准备重来一次。
两人却听到一旁的尹向平惊慌失色的大喊:
“不能删!”
那语气像极了着火时,别人喊“着火了!”的那一声。
尹向平走过来,将任立兰想要删除这一版演唱的手挡住。
然后指着录音间的任立青破口大骂:
“任立青,我不允许你用你的破审美改变这一首歌任何一个曲调,你那是亵渎,是犯罪!”
尹向平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像创作人。
任立青对尹向平的印象,也多少有点改观,可能,或许,自己录制第1首歌的时候,要求确实太过分了一些。
但是现在,真不是她有要求:
“任立兰,给你旁边那人放一遍样歌。”
任立兰乐得如此,再没有什么比样歌更能凸显创作人的实力了。
“好咧。”
任立兰用制作台的音响,放响了《九儿》样歌。
4分55秒后,不知何时跪在地上的尹向平颤颤巍巍的指着录音间的任立青:
“你唱的什么玩意儿?!重唱!必须重唱!”
任立青对自己的演唱实力本来是自信的。
在听这首《九儿》的时候,任立青也没感觉歌曲有多难唱。
可真正唱完歌曲,再跟样歌一对比。
好嘛,自己就像个垃圾,学都学不会。
两个小时后,录制的歌曲,还达不到样歌的水平。
任立青有点怀疑人生了。
任立兰也有点怀疑人生了:
“原来,就算是第零音域的歌,也真的可以上难度啊。”
尹向平在一旁听了两个小时,终于给出重录之外的第一个意见:
“我在想,你之所以唱不好这首歌,是不是就是因为太过于模仿样歌了,样歌是创作人把这份嗓音开发到极致的演绎,但你的嗓音跟这个人的嗓音不一样,你照搬永远差别人一筹,必须要做出自己的特色。”
《遇见》三首歌的成功,带给任立青的,不只是名望、粉丝、随时可能晋级的歌手等级、很多很多的钱,还有一个负面影响。
任立青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因为她初听到《遇见》三歌时,真的觉得这几首歌有太多太多问题,唱这几首歌也真的是被应援粉丝感动后的无奈举动。
但事实证明了歌曲的价值。
现在,要让她放弃那么优秀的模板,重新找回自己?
她,不自信了。
“我,想,算了,立兰,先录其它歌吧——我说的是那5首正负一音域的歌。”
专辑里的五首正负一音域歌曲,是任立青为了证明自己的唱功,而特意留下的格局。
没想到,在《九儿》录制不顺利,被打击到的情况下,反而需要用到这5首歌来找回自信。
正负一音域的创作空间很广阔,甚至比人类远古时候凭借本能唱歌,到300多年前系统总结学习,到近现代模板化创歌,现在还时不时有新意歌曲出现的第零音域,创作空间至少大10个数量级。
只可惜,创作这五首歌曲的创作人,只是拙劣的模仿和跟风,没能在这一音域做出开创性的创作。
每一首歌平均录制三次,任立青就将五首歌曲完整录好了。
借着震撼的《九儿》带来的余荫,尹向平此刻甚至主动插手,将平庸无比的五首歌,改得稍微有了一点自己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