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片血色的北门城墙上。
“所以,莱阳差点就被屠了的主要原因就是这家伙的不要脸?”
杨丰很深沉地看着一具被乱刀砍死的老乡绅尸体。
这是负责北门的。
叫张宏德。
而且还是举人出身,做到浙江嘉兴府通判,也是这次莱阳士绅守城的主力之一,清军其实之前就已经撤了,所以此前为了守城,拿出大笔银子给青壮们的他一时有点得意忘形,而且银子花的肉疼,就要那些拿了银子的青壮,再把银子还给他……
好吧,他就是这样干的。
但青壮们当然不肯了,于是他就和儿子带着家奴,拎着大棒到处追着那些青壮逼着人家拿出来。
后者无力反抗。
毕竟拿他银子的青壮,只是北门这边跟着他守城的。
其他各家招募的,人家还没他这么没下限,但这些拿了他银子的青壮敢反抗,其他各家就不能看着了,说到底他们终究得帮老张父子。
但是……
清军又回来了。
究竟是清军之前虚晃一枪,还是城内有人愤怒之下跑去告诉了清军,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总之清军突然又杀回来了。
然后北门城墙上青壮一哄而散,清军轻松夺取北门,老张父子倒也算自己的锅自己背,父子全战死在城墙上,从眼前这具死尸来看,的确都是真的战死的。但北门的陷落,也把莱阳城内军民全坑了,蜂拥而入的清军在城内大肆杀戮,南门的就是杨丰那个宋世伯,莱阳头号世家宋家的宋继澄。他和杨丰他爹是同科乡试,所以交情很好,只不过他考上举人,杨丰他爹没考上,因为家境稍差再加上有自知之明,所以考了副榜贡生直接选官去了。他在南门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带着人开门南逃,最终撞上了正好过来的杨丰,然后又跟着杨丰杀了回来。
清军也没有坚持太久。
一则杨丰的狂暴画风,对于初次见识的都有太强威慑力,二则以为他真是带着援军的,三则城内青壮也一样被这两项刺激起血性战斗力暴涨。
总之清军在城内略做交战就匆忙撤退了。
但依然杀了数千人。
其中不但包括张宏德父子,还有其他左家,赵家,姜家的士绅。
包括宋继澄族弟前吏部郎中宋应亨也死在混战中。
全都损失惨重。
此刻各家主要士绅全都在这里用很复杂的目光看着老张父子的死尸。
“刁民,都是刁民!”
一個估计是他姻亲的,最终只能这样说了。
“这是刁民的问题吗?这他妈纯属不要脸,换我也弄死他,为什么都把银子看的那么重?命没了银子还不是便宜了别人?他家多少银子,几万两总有吧?现在好了,自己全家死光,他老婆还活着吗?”
杨丰愤然说道。
“上吊了,还有,他家藏银之处被家奴打开,里面估计存银不下百万,只是大半都被趁乱抢了,适才县尊带人过去,还清点出二十余万两。”
之前跟着杨丰冲进城的年轻人愤然说道。
这个叫董道久。
他爹董樵和宋继澄都是复社分支山左大社成员,姑父姜家这次死了二十多口,他还没过门的未婚妻,因为害怕受辱自杀了,此刻要不是人太多,估计他都想给老张补几刀了,这个老家伙太恨人了。
“操!”
杨丰无言以对。
其他人全都保持沉默。
虽然杨丰不太礼貌,但他也的确是说出大家心声,这能说什么,这怎么说啊,说他父子刚烈不屈?这话自己都想抽自己的脸,说他父子死有余辜?都是些姻亲故旧,他张家也是地方大族,话说戚继光亲家张梦鲤就是他们家的,说他父子死有余辜,以后大家都尴尬,总之事已至此就都这样吧!
万幸杨丰正好赶到,要不然这次大家都得被他害死。
“县尊,此番成立孔孟骑士团,衍圣公自己捐献三十万两,青州士绅捐献二十万两,昌乐,安丘士绅捐献皆十余万两,既然张家都死了,以学生之见不如就以其家存银,作为莱阳士绅捐献之银。至于他家,自然是破家为国,以身报皇恩,若是此事传扬开,想来他们父子就算死了也难免为千夫所指,咱们就算以此保存他颜面,左右他也是举人出身,为护文庙献出银子,想来他就算活着也是愿意的。”
杨丰突然说道。
县尊看了看周围士绅们。
其中一个明显不满的,但刚想说话就被另一个老乡贤用目光止住。
“丰生说的极是,我等皆儒家弟子,既然衍圣公都能捐出三十万两,我等又岂能坐视,只是此番守城都已经耗尽家财,实在有心无力,既然祸是他闯出来的,由他出这笔银子,也算是给桑梓赔罪了。张家诸位,若还有不愿者亦可明言,他没了后人,这家产原本是要族人分了,房子,田地,商铺都该分,若你们不愿意捐出银子,那自然也是要分了的,只是为守护文庙捐献,那就少不了也要摊上一份了。”
他看着张家几个说道。
“黄泽公,我等都是读圣贤书的,又岂是不知大体,他没了后,宗族有权处置其遗产,他家银子都捐出,给衍圣公守护文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