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魏石知道那些道理只有让百户所的军民自己去想通想透才能真正得到答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教授算学课程,“识字班”的课一直到巳时才结束。
吴成随着人群涌出“教室”,看着满天闪烁的星光,不由得笑出声来,自己还真捡到了一个宝贝,杜魏石简直是个天生的造反派,有什么样的老师就会有什么样的学生,他播下的星星之火,将会随着这些听课的人们流入各个屯村和军队中,直到燃起一把燎原大火。
身旁的绵正宇却没有吴成这么轻松,皱着眉压低声音道:“吴家崽子,你还笑得出来?这杜神童不止一次这般撩拨军民情绪了,要真给他撩上了火,卫所里的屯丁旗军闹出事端来,咱们该当如何?”
“几句话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吴成哈哈一笑,安慰道:“再说了,若是朝廷官府没那么多苛捐杂税、若是张家那些士绅地主没那么多剥削压迫,又哪有火让杜先生去撩?就算没了杜先生,这火难道不会着起来?”
绵正宇皱了皱眉,死死盯着吴成看了会儿,问道:“吴家崽子,你老实跟我说,杜神童教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你让教的?这火是不是你让撩拨的?”
吴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站在原地和绵正宇对视着,绵正宇双眼渐渐瞪圆了,怒道:“你知不知道这火撩起来有多严重?知不知道这些话往重了说是造反的反言,你想做什么?想掉脑袋吗?”
吴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问道:“绵老叔,你说,朝廷能不能把秦寇给剿灭了?”
绵正宇一愣,对吴成忽然转移话题有一些不满,但依旧压着火气回道:“不可能,秦寇来自流民,如今这流民遍地的情况,秦寇便有源源不断的兵源,除非朝廷能解决流民的问题,否则秦寇剿了一波又会再来一波。”
“但朝廷解决不了流民的问题,甚至会让它愈演愈烈!”吴成点点头,继续问道:“绵老叔,你说,朝廷能扫灭东虏吗?”
绵正宇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声:“怕是也不能,自万历年老奴起兵以来,朝廷各路兵马围剿了无数次,一场会战得胜都没有,一路丧师丢地,只能靠着宁远、锦州一线的要塞据守,如今顺义王所部蒙古和朝鲜都被东虏吞并,长城沿线到处都是漏洞,朝廷连据守都难了。”
吴成再次点点头,又问道:“绵老叔,你说东虏会不会再次破关抄掠京畿、咱们会不会再被调去勤王?你说秦寇会不会闹得越来越大、朝廷会不会继续加赋加税以维持战事?张家和上面的将帅会不会借机继续加征?咱们能一直出得起这笔钱粮吗?”
绵正宇无法回答,事实就摆在眼前,崇祯皇帝登位之后这天下的局势没有一丝好转,反而向着乾坤崩坏的深渊狂奔不止。
吴成等了一阵,见绵正宇依旧在低头沉思,便继续解释道:“老叔,我让杜先生教这些反乱之言,恰恰是为了保住咱们的脑袋,一面是流寇、一面是东虏,两边都是朝廷解决不了的,这就是两个放血口,放着大明的血,而朝廷束手无措,根本止不住,只能不断从其他地方割肉抽血,维持着大明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