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扬州知府季达仲缓步到了偏堂。
却见里面坐了一位熟悉的人。
正是范家其中一位管事。
范家管事瞧见季大人的身影,忙道了一句“来了。”
而后引领林幼儒起身迎接。
简单礼毕寒暄。
林幼儒直入正题,掏出林如海写给他的亲笔书信。
季仲达半眯着眼略略观阅。
待瞧见林如海提出奉上一小半家财,眉头一掀,他的心里明镜似的。
范主事上前一步,拿身体挡住其他人,而后从袖兜掏出一张千两银票塞了过去。
季仲达不动声色收下,而后与林幼儒假意谈了几句,当即命师爷派出几名官吏,随同林族长前往林府调和。
林幼儒马上拱手道:“只待此事了了,学生定会奉上一笔可观的程仪。”
季达仲脸色一敛,摆手道:“林孝廉言重了,你虽不是我扬州人,然本官却是扬州父母官。
此事,既有已故林大人亲笔书信,本官自会替你作主。”
林幼儒得到准信,这才满意地带着林如昌告辞离开。
至午间,扬州府衙那边,一位正六品通判带了几名胥吏来到扬州盐院。
自太祖始,本朝便设有固定的巡农御史、巡关御史、巡江御史、巡城御史、巡仓御史、巡田御史、巡按御史。
至天成朝,加设巡漕御史、巡茶御史、巡盐御史。
后设的三位御史无定员,无定期。
皆由皇帝亲任,为正五品,朝廷为御史配备三到五位属员,无品秩。属举人出身。
自废太子作乱后。
今上御极,两淮巡盐御史成立至今,位秩正四品,一直是林如海担任。
除林如海,盐院唯一能做主的,便是一位副手,名唤宗书。
其人属举子出身,深得林如海信重。
曹通判与盐院的宗书禀明来意,宗书随即勃然变色,喝问道:“过继一事,亲官难断家务事。此事暂且不提。”
“但林大人尸骨未寒,你们便要林大人的爱女搬出盐院。此事,是不是有待商榷?”
曹通判作为正六品官员,自是瞧不起眼前无品秩的宗书。
林如海人都走了,你还在本老爷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心里虽瞧不起宗书,然而曹通判并没有撕破脸面,而是不冷不热地顶了一句回去。
“此乃我家大人好心,提醒之意。你也不想一下,若是王佥都到了扬州,届时谁还顾得了林大人独女的面子?”
说罢,曹通判从椅子上面起身,整理一下衣裳,这才说道:“除却这点,我家大人已经接下林氏族长林幼儒的状子。
请禀明你家大人那位独女,且待她料理完林大人身后事。劳烦林大人独女前往府衙一趟。告辞!”
……
扬州府衙要赶走林黛玉一事,很快便传遍整个林府。
整个林府下人,变得人心惶惶。
老爷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过来赶走小姐。
这真真是应了一句,人走茶凉!
一些心思活络的仆役,已经着手另谋退路。
事情传至林黛玉小院。
鸳鸯与紫鹃义愤填膺,然而她们却也毫无办法。
若是此时在神京,谅那位正四品知府也不敢这般说词。
难就难在此地是扬州。
偏偏应了那句山高皇帝远。
就算林府有着贾家这门权贵豪亲,目下也使不上劲。
毕竟,贾家的根基是在军中。
能够影响的也是神京或九边偏远的府城,至于这繁华的扬州城,贾家也鞭长莫及。
霎时间,愁容布满整個林府。
鸳鸯已经匆匆去寻二爷商议此事。
雪雁和紫鹃搀扶着悲不自胜的林黛玉回屋歇息。
没过多久,愁眉苦脸的鸳鸯折身回来。
林黛玉见鸳鸯脸露愁容,心弦一紧,追问出来:“琏二哥可有什么盘算?”
鸳鸯虽见林姑娘担心,倒也不好瞒她。
唯有实话实说:“琏二爷说了,朝廷已经委派新的巡盐御史过来。扬州府衙所说,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话落,林黛玉的身子晃了晃。
言下之意,是要在父亲头七都没过完,便要搬离此处?
霎时,林黛玉潸然泪下,哀痛欲绝。
语气一顿,鸳鸯忙上前一步,挨着林姑娘而坐,一把扶住她的香肩。
鸳鸯目光掠过一丝愁意,说道:“事已至此,姑娘快别哭了。姑娘还要保重身子,好生料理姑爷的身后事。
二爷那边得了准信,宗书那边说,扬州府衙让咱们两天内处理完所有事情,好为那个新来的大人腾出盐院。”
林黛玉听毕,美眸一黑。
好在鸳鸯早有准备,一把扶稳她,才没有使林姑娘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