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琏辞别老爷之后,忙又匆匆赶至荣庆堂。
老爷这次平淡的反应,倒也在贾琏的料想当中。
而贾琏此番说法,只是提前在老爷心中埋下一根刺。他的最终计策,是把此事转禀给老太太。
荣庆堂。
贾母从软榻上面坐起身,目光焦虑地望向门帘那头。
下方坐着面无表情的王夫人,以及面上堆着淡淡笑意的薛姨妈。
待林黛玉的身影出现在上房,贾母连连招手道:“我的玉儿,快,快,快到祖母身边来。”
林黛玉先是快步来到榻前,跪下行了个大礼。
“地上凉,快拉姑娘起身。”贾母眼眶泛红,忙招手唤丫头们去搀扶玉儿起身。
林黛玉在琥珀等人过来前,已伏在地上,替贾母磕了三个响头。
从地上起身,黛玉复又来到王夫人面前。
不承想。
却被起身的王夫人一把扶住,说道:“难为你小小年龄,却长途跋涉。快别多礼了,这大冬天的,地上凉。”
王夫人招手后面的丫鬟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一個暖手炉,递向林黛玉,因说道:“往后,你只把这处当成自个儿的家。有任何事不便拿主意,定要寻舅母分说。万事,自有舅母替你作主。”
林黛玉乖巧地双手接过那个手炉,心头却是震撼莫名。
舅母这番说辞,怎地和吴泽与自己说的语气,不相上下?
早在镇江府,吴泽下船前,便在船舱与自己说了好些话,且嘱咐一番。
此次舅母所说,同他那会子说的语气,何其相似?
垂着脑袋的黛玉不及多想,屈身相谢一番,又与薛家姨妈问了安。这才回身,迈腿坐到贾母身旁。
贾母先是细细打量多日不见的玉儿,连声不迭道:“好好好,你舅妈说得不错。你且好生记下,切记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说毕,贾母喜得将她的玉儿紧紧抱在怀中,细声问着她在扬州吃穿,又问丫头们伺候得怎样。
唯独没有问一句她女婿林如海的事情。
黛玉乖巧地依次答了。
这时,有嬷嬷来报,琏二爷过来请安。
贾母堆满笑容的脸色一变,想了想,遂朝黛玉说道:“玉儿,你且去寻姊妹她们玩。”说毕,双手搂紧黛玉,不忘提点一句,“宝玉那边还没下学,你此去扬州小半年,宝玉一直记挂着你。”
黛玉点着头应下,与上房众人依礼告辞。带着紫鹃雪雁她们出了荣庆堂。
却说三春她们闻知黛玉回来,诸钗招呼着往荣庆堂迎去。可巧在半道给撞上。
姊妹自是一番叙说离别之情。
诸钗都没有提及姑丈一事,众人拥着林黛玉一路回到小院。里面的火炉正旺,热浪扑面而来。
却说宝钗那边,她第一眼瞧见香菱时,妍丽的脸容诧异不已,遂落后一步。
香菱见到替自己取名的薛姑娘,这会子也是感概不已,眼圈泛红,屈身行礼:“见过薛姑娘,给姑娘道福。”
宝钗扶起香菱,仔细打量了一眼,因说道:“不错,一年不见,你的脸色瞧起来,可比那会子好多了。如此,我与我妈妈也便放心了。”
香菱憨憨一笑,继而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宝钗一把拉过香菱的手,一面走一面问道:“你此番进京,可是跟了林姑娘?”
香菱听了,忙抬头说道:“一年前那会,我被老爷打发过去跟了六爷。”
宝钗莲步一顿,妍丽脸容上的笑意一滞,浮现一丝诧异:“你说的六爷,莫不是那位…泽大哥?”
这时,一直跟着后面的雪雁插嘴说道:“可不,这呆香菱从江南回来那会子,便学了针线,说是要替泽六爷做件衣裳穿。
眼见泽六爷马上回府,她倒好,那件衣裳落的针线,简直比猪刨食还难看。”
香菱听后,杏眸掠过一丝慌张,继而两腮绯红,讷讷说道:“先前那会子,我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不容易进了金陵荣国府,有了管教嬷嬷教导。不承想,老爷那边又让我前往扬州,伺候六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