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呆愣的衡宇反应过来,前方熙熙攘攘出现一堆人,敲锣打鼓来到跟前。
这会总算看清楚了,周围上百邻居集结搞出的动静。
“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衡宇呲着牙大笑:“诸位叔叔婶婶……客气了!”
老陈跟豆花西施带头,美滋滋来到身前,围着衡宇打转,刻意把灯笼举高,才看清楚衡宇确实穿着警服回来。
“起初虞丫头跟我说你当警察了我还不信,这会真穿警服回来了。芳芳,你真当警察了?”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苦了半辈子的邻居,往上数三代没出过九品芝麻官的姚家巷居民,都眼巴巴望着他。神情中有期盼,也有害怕;有惊喜,同样有错愕与不敢置信。
衡宇非常理解他们的心情,收起嬉笑,深吸口气郑重向他们汇报:“诸位姚家巷长辈,我父母走得早,全仰赖邻里接济度日才苟活于世。今日总算有几分出息,换得一身冠衣,告慰父母,告慰邻里多年照顾。而今我以成人,有能力照顾相亲父老,今后但凡有事只管张口,芳芳我绝不推脱二字。也要向相亲父老说明我如今职务,经过贵人介绍,我如今成为秦淮警察分局治安科一大队三小队队长,今后负责姚家巷片区治安。每个月六块大洋工钱,月底发大米白面等各类生活物资,足够养活一家四口,今后再也不用仰仗父老乡亲接济度日,过去的芳芳不在了,今后的芳芳会照顾好自己,同样竭尽全力回馈大家。我代表已故父母及之前的芳芳,感谢多年以来父老乡亲的照顾!”
说完衡宇深深鞠躬,久久不起。他要替死去的衡宇感谢这帮邻里,也要感谢衡宇带给他一份温存,它叫真诚,叫无私,叫奉献。是他在后世很长时间里再也没感受过的温暖。
单凭此点,他来一趟民国虽死无憾。同样,他也会替衡宇照顾好邻里,替他们养老送终!
场面很静,许多人偷偷抹眼泪,也许知道衡宇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过去缠着他们要吃的小叫花子。
他们同样高兴,高兴衡宇今后能照顾好自己,就像一個养育多年要出嫁的女儿那般不舍与高兴。
“快起来。”
豆花西施把他搀扶起来,眼中噙着泪弹弹,又哭又笑伸手婆娑之际:“你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我们这些长辈也就对得起你爹娘,不指望你回馈乡里,照顾好自己就行。”
“行了。芳芳出息了,是件高兴事,你别招惹他难受。”旁边老陈站出来招呼:“诸位相亲父老,今天芳芳出息了,是好事,喜事,我老陈准备了点薄酒,今晚大家敞开怀使劲喝,喝不倒不准回家,来庆祝我姚家巷终于飞出金凤凰了!”
“好!”
啪啪啪——
大家掌声热烈,拥簇着衡宇往陈记包子铺走去。这会包子铺周围点起了喜庆的红灯笼,有的挂在檐下,有的挂在树梢,有的布在河边,有的飘在空中。
明亮的空间下,几十张桌子已经摆满美味佳肴,普通却很香甜,很有温度。
父老乡亲围坐四周,把衡宇推到中央八仙桌前端坐。哪里最显眼,地位最高,且有道倩影静静端坐,应该是最美丽的地方。
湖边舟楫悠悠,灯火映照在湖面,波光粼粼间有幅美好画面;举杯高歌,嬉笑打闹,邻里和睦,温馨畅然的海市蜃楼。
………………
晚宴进行到九点,宾主尽欢,各自散去。衡宇今晚心中高兴,是他来此最痛快一晚,所以喝得有点多。
豆花西施心思多样,笑吟吟对虞楠说:“楠楠,你陈叔喝多了,今晚婶婶要照顾他,抽不出空来照顾芳芳。他是你男人,没啥不好意思,今晚就好好照顾他。唉,芳芳长大了,往后就交给你了。”
虞楠脸颊微红,她虽参加组织多年,却未曾有照顾人的经验,更没有谈情说爱的时间与精力。来南京月余,留在此处让她感受到了邻里热情,同样很喜欢夜晚的宁静,秦淮河的浪漫。
对于衡宇,她更多是同志之间的友谊。爱情,在组织如此艰难时刻不曾浮现。而事到如今赶鸭子上架,容不得推脱,在推脱有些不近人情,何况她还有重要事情想要通过衡宇得到确认。
羞涩的点点头,轻声答应:“婶婶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那就好,那就好。”豆花西施高兴,拽着还要喝的老陈匆忙回家,给两人留出足够空间。
虞楠轻轻推了推趴在桌上酣睡的衡宇,“你还好吧?”
“呃——”
衡宇迷迷瞪瞪抬起头,眼神迷离,甩甩脑袋扫视杯盘狼藉的场面,“嗝,都走了。那我们也回去吧,早点睡。”衡宇撑着桌子晃晃悠悠起身,摇晃着往家走去。虞楠急忙起身搀扶,“你慢点走,喝那么酒……”
两人挪动着回到家,虞楠把他搀扶到外间床上躺下,她这段时间都睡里间,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自己慌忙起身去摸暖瓶想要倒点水给他喝,可惜摇晃了一下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下午回来用热水洗头用完了,忙着帮忙做饭也没烧水。
只好到院子里打水烧火。火苗忽明忽暗,虞楠拿着烧火棍不时挑弄一下,让火更旺一些。冒出的浓烟往眼睛里钻,呛得她泪眼婆娑,等烧开水往水瓶里灌的时候却看不清,热气与烟气直冲眼睛里,眼泪哗哗往下流,只能摸索着往里倒,不小心会被热水烫到。
这一幕,被刚出门要方便的衡宇看在眼里。夯着门框久久凝视,他记得小时母亲就是这般。
这個女人给他一些感动,总有那么点,家有贤妻的滋味上心头。
“啊,你醒了,水烧好了我给你泡点蜂蜜等会就能喝了。”虞楠提着暖瓶看到门口的衡宇随口说道。
“辛苦了。”
虞楠面容些许狼狈,轻笑着向屋里走去,并没有回答他。
衡宇喝的不少,七分醉吧。
晃晃悠悠走到炉火前,抽出几根还在燃烧的柴火扔在院里,添了点柴,升起篝火。
“虞楠,搬两把凳子出来,我在院里凉快会。”
“哦,知道了。”
五月份的南京,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晚上湿气大,烤烤火也好。
木柴噼啪作响,衡宇靠在凳子上,手里端着虞楠给冲的蜂蜜水,蝉鸣声偶尔响彻。
微风吹过,虞楠的长发被打乱些许,轻轻整理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听到衡宇的问话:
“怎么样,喜欢南京吗?”
虞楠手里拿着烧火棍,不时挑动一下。隽秀的脸颊上布满了一层朝霞,眼神些许木愣的望着篝火,轻声道:“还好,总有些疏离感,也许时间长了会好一些。”
衡宇点点头表示理解,刚来南京确实没啥归属感,实则他内心知道,这种不尽人意时间也不多了。
“想不想做点事?”
虞楠单手托着下颚轻轻侧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可以趁机询问一下。
“南京很美,厚重且浪漫。但最近总觉得有些乱,中午你说的事让我感到害怕,不知道哪天自己被牵扯到。要是不小心被牵扯,会不会像那个被捕的红党人员一样被杀害。”
“原本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商店老板,转眼间变成日本间谍,我真害怕像他一样被冤枉。我觉得特务不讲道理,抓住一個无辜的人就冤枉他是日本间谍。害怕,不要说做事情,都不敢继续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