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宇摸索着材质,面有难色:“掌柜不知道,我那亲戚家族子嗣出过国,留洋回来眼界高,今晚要在南京最好的酒店摆酒,我这青袍马褂的恐遭白眼。”
“噢,想不到先生有这般亲戚。”狐疑打量衡宇间指了指挂在墙上的西装,“洋人最喜欢穿西装,有排面,就是价格要贵些。这套衣服材质上佳,都是北平过来的瑞福祥料子裁剪,加上人工费要五個大洋呢,先生看可还行?”
衡宇看了看点点头:“不错。就是价格有点贵了,掌柜看看能不能给便宜些。”
“看先生实诚,平常也穿不了几次。这样吧,法币的话就给十三块钱,大洋给四个半,以后多过来照顾便是。”
“好好好,那我试试。”衡宇满心欢喜,让掌柜取下来试穿一番,站在镜子前来回打量,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非常合身,掌柜手艺非凡,经常给大户人家做衣服吧?”
“这话我不跟先生犟嘴,周围店铺打听打听,我老张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瞟了眼衡宇:“就是这鞋子吧有点掉价,穿西装要配皮鞋,走起路来那才能抬头挺胸,潇洒有排面。”
“是了,是了。我这也想穿皮鞋,可惜太贵,没穿过。我听人说大酒店里都提供鞋子,干脆到酒店再换,穿一会还回去,这样就省了。”
掌柜偷偷暼他一眼,暗骂土老帽:“先生听差了,酒店里只有擦鞋服务,可不提供皮鞋,还是在外面买了穿着去吧,省的丢面。”
“这样啊……”
衡宇一脸纠结,摸了摸口袋:“我这实在不想多花冤枉钱,平常穿不到。也不知道扬子酒店里能不能借一双鞋子对付一下,老板有门路吗?”
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尴尬笑道:“先生说笑,我那会认识里面的人,这事还要您自己想办法。”
这個掌柜很谨慎,套了半天话愣是没交代丝毫有用的信息。衡宇只好交钱走人,来到隔壁不远的鞋店,问掌柜要双皮鞋,“42码皮鞋随便来一双。”
“哈哈,这位先生要参加重要场合吧。巧了,刚来的舶来品东亚牌皮鞋,材料、款式都经久耐穿,倍有面子,只要四块大洋。配上您这套从老张哪里定制的西装,真是天造地设,今晚要出尽风头了。”
“噢,老板知道我在对面定的西装?”
“知道,知道啊。老张这手艺很不错,平常找他做衣裳的先生太太多了去了。经常穿着进出高档酒店,倍有面子。”
“是嘛,那老张经常往酒店送衣服?”
掌柜给衡宇拿鞋不忘嘴碎,“那是,上个月我去扬子酒店送鞋,碰到老张也去送衣服,手艺没的说。”
衡宇挑挑眉:“掌柜知道老张给扬子酒店谁送衣服吗?说出来,我也撑撑面。”
“这我哪知道。”
“不过里面很多客人每天都换新衣服,有钱人嘛,谁知道送给谁。”掌柜示意衡宇换上鞋子试试,“我那次见他,远远看到他从电梯里走出来。经常出入就是有面,那些服务人员都很客气,哪像我,进去后差点让人赶出来。”
跟服务人员很熟悉?
有那么熟悉吗?
这么说老张很可能跟里面工作的某位小领导熟悉,类似主管、经理之流,服务人员才会客气一番。
衡宇也没在问,扔下钱提上旧衣服跟鞋子出门,干脆找了家衬衣店换了件白衬衣,把头发整理一番,这会看上去人模狗样,走路都带风。
拦下辆黄包车直奔扬子酒店,等他到时,门前已经停了几十辆小轿车,正是饭点,有钱人都跑来了。
衡宇抬脚进门,门口有迎宾小姐姐热情询问,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地装饰让他有点恍惚,仿佛回到后世的感觉。
错愕间念叨:“我第一次来,给介绍一下。”随手取出一张十元大钞打赏给女孩子,这场合绝对不能掉面,装也要硬撑到底。
小女孩接过钱,眼睛眯成一条线,热情给衡宇介绍起来,啥菜系,啥价位,啥档次,事无巨细。
衡宇没着急订桌,来到大堂的沙发上端坐,摆弄着衣衫念叨:“这老张做件衣服都有线头,还说酒店里有熟人,非找他问问不行。”
服务员笑眯眯回话:“先生说的是九条巷做衣服的老张头吧?他确实经常来。刚刚还跟我们胡经理送过衣服,手艺还过的去,您要找的话,我让经理过来一趟。”
“胡经理?”
想来不会错了,“你们胡经理管餐饮还是客房?”
“胡经理是杨子酒店总经理,所有部门都有她管理,能力超强,来的大人物她都认识。”
闲聊功夫酒店里又走进不少人,各個衣冠楚楚,派头十足,看穿着到有点像来参加舞会。
“今晚有什么活动吗?”
“先生说的是。今晚有场酒会,听说是陈家组织,参与人员身份都很高。”看衡宇顺眼低声告诫:“这种酒会没有邀请函没法进入的,而且检查很严格。”
陈家组织?
规矩严那就不奇怪了,想了想觉得这個胡经理应该就是日特了,潜伏在扬子酒店里勾结达官显贵,图谋不轨。
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消息送出去,打电话太冒险,自己死活也没那么重要,或许等明天在送也有可能。
“服务员!赶紧过来带路,什么阿猫阿狗也值得接待!”正闲聊门口传来暴喝声,衡宇眯眼望去,谁这么大排场,居然说自己是阿猫阿狗,实在可恶。
却见服务员脸色微变,慌忙告罪一声迎了上去,甚至鞠躬问候:“孔少爷,您来了。”
孔少爷,哪位孔少爷?
衡宇眼中明明是位西装革履的假小子,何谈孔少爷?